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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沉吟著沒有出聲,溫寶裕用力一揮手:「三十三天,天外有天?」
  我搖頭:「誰能肯定,或者是說『三三不盡』,象徵無窮無盡的意思。」
  溫寶裕想了片刻,神情變得更古怪起來。
  我們都知道,到此為止,雖然事情古怪,但還未到匪夷所思的地步:陳長青保留秘密,可能有他特別的理由,屋子內部結構怪異,可能是屋主人的特別愛好,都可以說得過去。
  但是屋子還有一層,卻少掉不見了,這是難以說得過去的事。
  溫寶裕攤開了最後一張圖紙來:「這就是應該還有的另外一層,可是實際上卻不存在。」
  圖紙還是和其餘的圖紙一樣的,可以在圖紙上看到這一層的平面圖,以瞭解這一層的內部情形。
  同樣是左翼和右翼。
  左翼是一個大空間,完全沒有間隔,看來是一個極大的廳堂,圖紙上除了邊緣的白線之外,一無所有。而右翼,卻是許多六角形的房間,結構一如蜂巢,而且在圖紙上看來有相當窄的通道,照比例算來只有四十公分,那至多只能容一個人通過。
  溫寶裕笑著:「乍一看,以為那是給許多蜜蜂住的地方。」
  我皺著眉,心中自然更是疑惑:神經正常的人,誰也不會把房子造成這樣子的。
  六角形的每一邊,可以看出是一公尺,每邊一公尺的六角形,面積是很容易計算出來的,小學生都會。每一間房間的空間極小,小到了無法適宜一個人居住的地步。
  我呆了半響,問:「宋天然的意見怎樣?」
  宋天然就是溫寶裕的舅舅,溫寶裕道:「他說,他看不出這樣的間隔有甚麼用處。本來,蜜蜂是一種十分聰明的昆蟲,把蜂巢築成六角形,那是幾何構圖上最節省建築材料的一種方法,可是這裡的六角形間隔,每一間不是緊貼著的,而是都有著通道,這一來,反而變得浪費了,完全沒有道理,除非有特殊的用途。」
  我吸了一口氣:「當然是有特殊用途的,可是這一層房子在哪裡?」溫寶裕向我望來:「這……正是我要來問你的。我在左翼,上下五層都到過了,就是沒有發現這一層。」
  我道:「會不會這是一個夾層?你有沒有發現,有哪一層與哪一層之間顯得特別高,或是有哪一層是特別低的?」
  溫寶裕笑了起來:「又不是箱子,怎麼會有夾層?」
  我悶哼一聲:「回答我的話。」
  溫寶裕忙道:「沒有,沒有,每一層都高度正常。」
  我想了一想:「別單看圖樣了,實地去勘察一下。」溫寶裕向窗外看了一下,這時已快是黃昏時分了,他道:「有沒有強力一點的手電筒,我們要一人帶一個。」
  我陡然張大了口,他已經回答了我的疑問:「那屋子除了地窖和底層之外,全沒有電,自然沒有電燈,或許是造房子的時候,根本沒有電力供應?地窖和底層的電線,顯然是以後加上去的。」
  我又呆了片刻,才找出了兩個可以調節照射角度的強力電筒來,溫寶裕興致勃勃,我卻暗暗好笑,像這種拿了手電筒去夜探巨宅的事情,自然是最適合少年人的胃口了,想不到我也要去參加這種行動,想起來很有點莫名其妙之感。
  而如果不是這幢屋子屬於陳長青的話,我自然提不起這種興趣來。
  我們一起上了車,白素不在,我留了一張字條,告訴她陳長青的屋子有點古怪,現在我們去察看,並且把圖樣留了下來,讓她參考。
  溫寶裕一路喋喋不休,他出了各種荒誕不經、不值一提的假設,直到我大喝他一聲,他才萬分不願意地閉上了嘴,可是喉嚨之間還一直不斷有「咕嚕嚕」的聲音傳出來,像是一蘋發了春情的雄蛙一樣。
  我忍了他幾分鐘,斥道:「你發出這種怪聲來,算是甚麼意思?」
  他翻著眼:「這是對付暴政的最佳方法,『偶語者棄市』,我只是咕嚕咕嚕,誰知道我在說甚麼。」
  我笑了笑:「誰不讓你說話了?而是你剛才所說的,實在太荒誕了。」
  溫寶裕道:「也不算太……荒誕,這屋子的一切設計,分明全和天像有關。」
  我道:「是啊,那就能得出結論,說那不見了的一層屋子,是隨著陳長青的祖宗升了天?」
  溫寶裕的聲音不再那麼理直氣壯:「古時.不是有神仙『拔宅飛昇』的傳說嗎?」
  我沒好氣:「是,屋頂先飛起來,然後讓那一層飛上去,等那一層飛走了,屋頂再落下來,恰好蓋在下一層之上。」
  溫寶裕尷尬地笑了一下:「是……比較不可能,但是——」他忽然跳了一下:」這說明,不見了的一層,一定是在整幢屋子的上層,因為不可能從中間抽一層出來不見。」
  我哈哈大笑:「這一層,本來是蓋在屋頂之上的。」
  溫寶裕眨著眼:「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在屋頂之上,一個是在地窖之下。」
  我一聽,原來取笑他的心情突然改變,他的話十分有道理,要一幢房子的其中一層消失,就只有這兩個可能。
  可是陳長青的房子,我記得,屋頂是尖角形的,並非平頂,雖然硬要在上多蓋一層也並無不可,但總有點勉強。
  如果設想這一層是在地窖之下,是第二層地窖,埋在地底下,根本不是消失,而是一直未被人發現,或是陳長青根本就知道,但是卻不對人說,那麼,事情看來就不那麼詭異了。
  我伸手在溫寶裕的肩頭拍了拍,表示讚許他的這個想法。
  可是,溫寶裕的神情卻分明不知道我是在稱讚他說對了那幾句話。我知道他的毛病又犯了:這小子有一個人毛病,仗著自己腦筋靈活,說話之前,根本連想也不好好想一想,意念才動,就已經化作語言衝口而出,所以每每信口開河,說出來的話,匪夷所思。
  像剛才他說了「兩個可能」,可是一下子連他自己都忘掉說過甚麼了。
  我提醒他:「那不見了的一層,可能是在如今的那層地窖之下,這是你剛才自己提出來的。」
  他這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之中,說了一句十分有價值的話,高興得在座位上連跳了幾下。
  這時,轉了彎,上了一條斜斜的私人道路,已經可以看到那幢房子了。本來我來過許多次,並未曾特別注意這房子的地形,只把它當作是一幢古舊的房子而已。城市在迅速發展,高樓大廈聳立,但是古舊的建築物也不是沒有。我就認識好幾個朋友,他們擁有的舊房子,比陳長青的屋子,大了不知多少。
  陳長青的屋子,這時仔細看來,是建築在一個山坳之中的。因為車子在駛上了斜路到達大鐵門時,只有看到那屋子的頂部和最高的一層,斜路的兩旁全是岩石,那條斜路是開山開出來的。
《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