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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道:「何以見得?」
溫寶裕笑:「只有這種邪魔外道,行事才如此詭秘,那個子高的女人脫下戒指放在口中一咬就滿身青紫,可知是中毒而死,那戒指中一定含有劇毒。」
我哼了一聲:「孔雀膽?鶴頂紅?三笑追魂散?一品奪命丹?」
溫寶裕白了我一眼,大有「你懂甚麼」之勢,我忍無可忍,正想說甚麼,白素道:「他們沒說錯,他們是在我假設的前提下做出的推測,前提是:故事中所寫的一切全是真的。」
我不禁說不出甚麼來,在這個前提下,似乎只有武學高手的行事,才會如此奇詭。
白素沉著聲:「假設是武林中的一個門派,隱居在這個島的山頂上,行事詭秘,其中的一個,若是違背了戒條,那當然是要處死的。」
溫寶裕揚著手:「對,所以在故事中,那個高個子媽媽就得按幫規或是教規自盡,那小女孩卻至少有一半是自己人,所以老婆婆把她帶進了總壇。」
溫寶裕竟然運用了「總壇」這樣的字眼,那使我不得不歎了一聲:「你們對這個故事的詮釋,運用了超級想像力。」
溫賓裕望著我,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態,我叱道:「小鬼頭,想說甚麼只管說。」
溫寶裕直了直身子,像是朗誦一樣,先大大吸了一口氣,才道:「——在沒有更好的解釋之際,再離奇古怪的解釋,就是唯一的解釋。」
胡說立時鼓掌:「說得真好,這是那一個哲人的語錄?」
溫寶裕向我一鞠躬:「這是衛斯理先生常常說的話。」
那的確是我常說的話,事實上,我也並不否認那多在故事中出現的「妖魔」可能是武林高手,但是我卻不認為故事中為的全是事實。
換句話說,我根本不承認「故事」是真的。
我把我自己的意思說了出來,溫寶裕首先大表抗議:「那平面圖不可能是憑空設想的,一定是有那樣的建築物,而且也不是巧合,這幫武林怪客和陳長青家一定有十分密切的關係。」
小寶提出來的這一點,我和白素也曾想到過,可是由於其中的聯繫只是那幅平面圖,沒有進一步的證據,所以才未曾進一步設想下去。
如今給小寶一下提了出來,我迅速思索著,還未曾說甚麼,小寶又嘟囔著道:「陳長青真好,祖上可能全是猛將,又和武林中不知道甚麼門派有關連,真神氣!哪像我,家裡開間中藥鋪,提都無法提。」
溫寶裕說著,我和白素已不約而同向他望了過去,這次,居然是白素先開口:「小寶,一個人若是先看不起自己的家庭,人家怎麼會看得起他?」
白素平日說話很少這樣疾言厲色,而我想說的也正是這個意思,白素的話已令溫寶裕低下頭去,脹紅了臉,我自然不必再說甚麼了。
為了不使溫寶裕太尷尬,我道:「武俠小說之中,很多神醫一類的角色,小寶大有希望。」
溫寶裕笑了一下,向白素道:「是,我知道了。」
小寶的性格十分可愛,一說了之後,立即又活潑了起來:「單是陳長青的家世,就可以編出一個曲折離奇的故事來了。」
我高舉雙手:「我們都受了那個『故事』的影響。請注意,我們現在不是在編故事,而是有實實在在的事等我們去解決。問題是,何以在菲律賓中南部的一個小島上,會有這樣的建築,建築的平面圖又恰好和陳長青屋子消失的那一層一樣。」
白素笑嘻嘻地望定了我:「你這樣說,就是也接受了那故事所說全是事實的前提了。」
我呆了一呆,白素那種說法,只是在玩邏輯上的把戲,她捉住了我話中的意思,想我也接受那「故事」是真事的說法。我立時也笑了一下:「好,算我說錯了,而且,胡明博士語焉不詳,也根本不知他在鬧甚麼鬼,誰對那消失了的一層屋子有興趣,大可以自己去。」
我說到這裡,用力一揮手,用來表示事情雖然相當不平凡,但我決定不直接參與——近年來,頗多人批評我對事情直接參與的積極性大不如前,這種說法似是而非,若是真有需要親自出馬的大事我自然參加,小事,當然可免則免了。
溫寶裕和胡說兩人互望了一眼,溫寶裕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氣,可是終於還是搖了搖頭:「我是走不開的……況且,那怪屋子也夠我玩的了。」
胡說皺著眉:「本來,趁這機會去看看明叔也好,又恰好有假期,可是……可是……」
他說到這裡,望向溫寶裕,欲語又止,溫寶裕道:「不要緊,你只管去好了。」
胡說長長吸了一口氣:「老實說,這屋子太怪了,處處透著莫可名狀的怪異,要不是有你陪著,我一個人,連白天也不是很敢在裡面。」
溫寶裕脫口道:「膽——」
看他的神情,本來像是想罵胡說「膽小鬼」的,可是只說了一個字就住了口,而且不由自主地縮了縮頸,想來是他心中也有點害怕,所以也就不敢說別人了。
那屋子的確相當古怪,但是也不至於古怪到了一個人不敢停留的程度,我瞪了胡說一眼:「你想去只管去,小寶不至於那麼膽小。真有甚麼妖魔竄出來,教訓他一下也挺好事。」
溫寶裕的神情十分異樣,像是我說的話並不是虛言恫嚇一樣,這種神情,令我陡然之間心生疑惑。立時問:「你們這幾天是不是在那屋子中發現了甚麼新的怪異現象?」
胡說和溫寶裕兩人一起搖頭:「新發現每天都有,可是沒有甚麼怪異——」胡說又補充說:「譬如說,棺木中有兵器陪葬,是相當怪異的事,可是……不是那種怪異……「
他的話,大有「此地無銀二百兩」之意,使我肯定,這兩個傢伙一定有甚麼事瞞著我,不過我想了一想,覺得不會有甚麼大不了的事,所以也沒有再追究下去,我伸直了身子:「沒有人去,那我就設法回絕胡明博士了?」
胡說和溫寶裕又互望了一眼——他們的這種動作使我確定,他們之間一定有著甚麼秘密的協定,或是正在進行著一件甚麼事,看起來必須他們互相合作。
那當然是和陳長青怪屋子有關的事。
我淡淡地道:「如果你們正在研究那屋子,屋子消失的一層是最神秘的一環,如今有了萬里之外來的線索,居然不能吸引你們,這實在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