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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音帶雖然只是記錄聲音,但在聲音上,也可以推測當時發生了什麼事,和講話時的人的神態。所以我整理之後,不用錄音帶的原來形式,而用各種不同的記述形式——這在我以前許多故事中,用過許多次,各位一定十分習慣。
也照例,我和白素在聽錄音帶時的反應,加寫在括弧之中。
事情,大約在十年前開始。
巴圖掌管「異種情報處理局」,聽來十分煊赫,實際上卻是一個典型的冷衙門,所以,兩輛吉普車呼嘯開到,後面又緊跟著一輛有防彈設備的黑色大房車,駛到門口停下時,除巴圖之外的另外兩個工作人員,都像是鄉下孩子看熱鬧,奔了出來。
從吉普車上跳下來一位上校,問:「巴圖先生在嗎?」
巴圖懶洋洋地踱了出來,伸了一個懶腰:「辦公時間,理論上我一定在的。」
上校先向巴圖行了一個軍禮,然後,走向前去,在巴圖的耳際,低語了幾句。
上校的語聲甚低,不知道他講了些什麼,巴圖一聽,視線立時掃向那輛黑色大房車。防彈玻璃有反光作用,看不清車中的情形,整輛車,看起來像是一個黑色的大怪物。
巴圖揚了揚眉,神情訝異,向黑色大房車走去,吉普車上,又跳下來兩個軍官,站在房車旁邊,巴圖來到車前,一個軍官拉開了後座的門。
巴圖的兩個手下(一男一女),料到在車子裡的,可能是大人物,所以當車門打開時,好奇地探頭去張望。但是那個上校,卻立時似有意似無意地,擋在他們的前面,遮住了他們的視線,使他們看不見車中的情形。
巴圖一閃身進了車子,車門立時關上,上校的行動極快,跳上車,車隊疾馳而去。
第二天,巴圖的兩個手下,就接到了調職的命令,「異種情報處理局」這個機構也撤銷了,從此不再存在。
巴圖上了車之後的情形,只能從一段對話中來判斷。
(那段對話,是在什麼情形下錄下來的,值得一提,當然只有兩個可能,一是車中有錄音設備,二是巴圖隨身帶著微型的錄音裝置。但從後來,幾乎在各種情形下都有錄音,可見錄音裝置多半在巴圖的身上,而且他放得十分隱秘,因為後來又有許多曲折,都可以使得他身上的錄音裝置被發現。)
(我很難想像巴圖把超微型錄音裝置放在什麼地方——雖然說超微型,但體積至少也有小型火柴盒那樣大小。)
那段對話如下:
巴圖的聲音之中,充滿了驚訝:「啊,是你——」他說到這裡,一定是受了什麼暗示,不可以叫出他所見到的人的名字,所以,他把一個要衝口說出來的名字,又硬生生吞了回去,變成了發音十分含糊的「咕咕」聲,自然也無法知道他原來想叫的是什麼名字。
而巴圖見多識廣,可以令他驚訝,只有兩個可能,一是那是一個十分了不起的大人物,二是那個人絕不應該在這種情形之下出現。
接著,則是一個十分低沉,充滿了磁性,動聽之極,顯然曾故意把聲線壓低,但依然迷人的女聲。
(這大出乎我和白素的意料之外,我和白素,都怔了一怔,互望了一眼,當時我們都用眼色在詢問對方:那是什麼人?)
(可是,沒有答案。)
那女聲道:「巴圖先生,總統要我代他問候你,他本來要親自接見你,可是預料事態發展,會有一些國際糾紛,又要應付國內政客的咨詢,所以——」
巴圖打斷了她的話頭:「不必解釋,有什麼事,請直接說。」
女聲遲疑了一下:「有一樁任務,想請你執行。」
巴圖笑了一下:「我早已——」
女聲歎了一下:「除了你,沒有人能做。」
靜默維持了約有半分鐘,巴圖才不經意地道:「是什麼任務?」
女聲說:「如果你拒絕,就不必聽了。任務極其凶險,會遇到意料不到的意外。」
巴圖笑了起來:「要是意料得到,那也不叫意外了。」
女聲發出了幾下動聽的笑聲:「你完全可以拒絕,因為如果你答應了,你必須接受幾項相當特殊的手術。」
巴圖的聲音很輕鬆:「割雙眼皮?」
女聲又笑了一下:「如果你喜歡,可以附帶替你割,你要進行的手術。甚至不擔保一定成功,因為還只是在實驗階段。最簡單的說法是:要植入若干電子儀器,和你腦部,發生作用。」
靜默足足維持了一分鐘,才是巴圖的聲音,聽來十分平靜:「嗯,我聽說過這種手術,,手術的結果,是把人變成活的機械人。」
女聲遲疑了一下:「我不同意這樣說法,結果是,使施過手術的人,和一組儀器有聯繫。」
巴圖的聲音之中,已有了明顯的不滿:「接受遙遠的控制。」
女聲道:「是,也可以看到的一切,傳回儀器來供組織分析。」
巴圖縱笑:「那還不是機械人是什麼?」
女聲發出了十分甜膩的「嗯」一聲:「我想應該稱之為超人。」
巴圖仍然在笑著:「真有趣,想想是什麼樣的一種情形,是不是手術成功,我變成了科學怪人,我聽到的聲音,你們可以通過儀器,在遠距離聽到?」
女聲又答應著:「是,距離是五百公里,當然,通過儀器的程序,相當複雜,同樣,你看到的,也可以通過複雜的程序,呈現在特製的螢光屏上——當然不會有你看到的那麼清晰。」
巴圖笑得十分放肆。
(顯然,這時他還未曾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我在聽錄音帶時,並不是順著事態發生的次序來聽,早已知道後果嚴重,所以當又聽到這裡時,不禁長歎了一聲。)
(巴圖精明之極,而且也應該知道情報工作的冷酷,可是這時,他竟然沒有意識到事態嚴重。)
(白素和我有不同的意見,她說:「巴圖當然不是毫無所知,他可能喜歡接受那個任務。」)
巴圖一面笑,一面道:「希望我在和一個美女做愛時,你們分得出那是一個女人,別把我當成了同性戀。」
女聲卻十分認真:「男人或女人,大抵分得清楚,不致於有誤會。手術成功,自然好,若是失敗,你也不會有痛苦,因為你腦部活動受干擾,必然成為白癡,白癡沒有痛苦——」
巴圖打斷了他的話頭:「不必詳細解釋,因為事情與我無關。」
女聲道:「巴圖先生,你的意思是,你拒絕接受這項任務?」
巴圖笑著道:「你剛才說過,我完全可以拒絕。」
女聲聽來甚為誠懇:「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