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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情緒,頗受感染;「大至元帥,下至學童,真叫人感到悲哀。」
老狐狸長歎一聲:「別怪孩童,他們……是被安排的,也別怪我,我也是被安排的……」
他傷感地講到這裡,忽然精神抖擻起來:「我剛才說,你現在在河中心,前進和後退一樣,也邀請你和我一起到對岸去,現在你可願意接受?」
我略為遲疑,因為我不知道他的這種邀請,具體的行動是什麼。
我提出來:「請說得具體些。」
老狐狸做了一個生特工,但這時,居然現出十分緊張的神傑夫:「我和你,實際上,是我、你和巴圖,我們三個人攜手.打破人家給我們的安排,把那個元帥找出來。」
我一聽,心頭也不禁怦怦亂跳,好半晌,講不出話,老狐狸的提議.十分對我的胃口,既然已捲入了事件之中.與其被人安排,不如來個突破,來個反擊。
那元帥所帶出來的文件,他本身所知道的秘密,都是情報世界的無上寶庫,要不然,錯綜複雜的間諜戰,也不會持續如此之久,我所知道的,只怕不到百分之一,還不知有多少驚心動魄的在暗中進行。
我考慮了片刻:「我如果接受,算不算是被你安排了在進行活動?」
老狐狸道:「隨便你怎麼想,我們三人聯合,絕對可以打破人家對我們的安排!」
我引用他剛才講過的話:「扯線木頭人,想要自己有活動的能力。」
老狐狸閃過了一絲悲哀:「可以掙扎,總要掙扎。」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你不考慮後果?」
老狐狸口角向上翹:「沒有什麼後果比被上司出賣更壞的了,就算你不答應,我也準備和巴圖一起進行。」
我問:「和巴圖商量過了。」
老狐狸搖頭:「還沒有,但我相信,我去和他一說,他一想通了其中的關鍵,必然答應,如果再加上你,那就更沒有問題!」
我又想了一想:「你上司對你行動的監視……」
老狐狸把聲音壓得極低:「上頭想不到我已想通了被出賣的關鍵,不會監視我,以為我一定忠心耿耿的賣命。」
我不禁呆了半晌,在這種你騙我、我騙你的環境中,實在無無法在人和人之間達成什麼真正的協議,更不必說什麼推心置腹了。
我和老狐狸之間的情形,也是那樣,但如果答應了他的話,至少可以利用他見到巴圖。我和巴圖的關係比較特殊,見了之後,再商量下一步應該怎麼樣,就有利得多了。
所以我點頭道:「好,先去和巴圖會會再說。」
老狐狸向我伸出手來,我和他握手,看起來,他像是很有誠意——我看起來,自然更像有誠意,但實際上,心中在想些什麼,自然只有自己才知道。
老狐狸又低頭,低聲講了一句什麼,火車的速度,明顯減低,不一會,就停了下來。
俄國特工的辦事效率極高,火車才一停下,就聽到軋軋的機聲,一架小型直升機,在路邊的田野上停下,老狐狸向我作了一個手勢,我們一起下車,冒著寒風,衝下路基,在積雪的田野上奔跑,踢得積雪四下亂濺,不多久,便上直升機。
目的地顯然是在火車上的時候,就已聯絡好的,老狐狸沒有吩咐什麼,直升機已開始飛去,方向是俄芬邊境,不一會,便在一個只有幾幢房子的小村莊前降落,老狐狸和我下了機,向一幢相當大的、純木材搭成的屋子走去,在門口,就聽得屋中傳出了一陣嘻笑聲——有男、有女、有小孩。
我一聽,就聽出在大聲嘻笑的是巴圖,那嬌美的女聲是那個女教師,而孩童則是那群學童。
老狐狸推開門,我和他一步跨進去,一看裡面的情形,我不禁呆住了!同時,我心中極後悔來找巴圖,可是這時才來後悔,自然遲了。
巴圖、女教師和那群孩童,正在玩一種「老鷹抓小雞」的遊戲,女教師擔任「母雞」,孩童一個連一個,抱住前面的腰,跟在女教師的後面,巴圖是「鷹」,他必須繞過「母雞」,去抓小雞。
他們玩得極投入,極認真,巴圖大聲叫著、笑著,我自認識他以來,從來也未曾見過他的臉上,顯露出如此無牽無掛,盡量享受人生的神情過。
自然,他此刻以為自己身在畫中,世上的一切煩惱紛爭,都可以置之不理,心情之輕鬆愉快,可想而知,而且又有那女教師那樣的可人兒作伴。
所以,我一看就後悔,不該去見巴圖——這樣的愉快輕鬆、無牽無掛的日子,並不是人人都可以有機會得到的!巴圖得到了,就該讓他繼續下去,多一天好一天。
可是,我們的出現,卻把他這種日子終結了。
我們向前走出不幾步,巴圖也看到了我們。
他整個人僵呆,神情之古怪,真是難以形容之極,老狐狸先向他打了一個招呼,他也不知道如何反應才好,我急步到了他的身前,他才叫了起來:「你們也來了!也進來了!」
我難過地瞅著他,並且搖了搖頭,巴圖這樣問,顯然他以為我和老狐狸,也進入了畫中。
我正在想,應該如何向他解釋,他才會明白,但是根本不必我解釋,老狐狸的一句話,就使巴圖一下子自迷惑之中,明白了一切發生過的事。
老狐狸並沒有向巴圖說什麼,只是對著那女教師道:「卡諾娃同志,你的任務結束了。」
巴圖陡然震動,立時向女教師看去,一分鐘之前,他神情還是那麼歡愉,接著,見到了我們,是極度的錯愕,這時,他顯然在一剎間,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又是失望,又是憤怒,又是難過,我從來也未曾在一個人的臉上,看到過在那麼短的時間中,表現出內心世界那麼複雜的表情,我甚至閉上了眼不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