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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教師立時用了一個標準的軍人立正的姿勢,向老狐狸行了一禮,響亮的答應:「是!」
  她向孩子們招了招手,揮動手臂,以標準的蘇聯軍隊的步伐,向外走去。
  轉眼之間,「女教師」和孩童都離去,偌大的建築物之中,只剩下我們三個。巴圖緩緩轉過身,慢慢挪動身子,像是他的雙腳有千斤重,然後,來到一根柱子之前,把身子向柱子靠去。他靠得太用力了,或者是他全身已缺乏支持身體的力量,是以他的頭,竟然「咚」地一聲,撞在那柱子上。
  他也不去撫摸撞到的地方,雙眼失神落魄,也不知望向何方,我看到他這種情形,心中極其難過,老狐狸向前走去,直來到他的面前,大聲道:「喂,別對我說你對於自己身在畫中,沒有絲毫懷疑。」
  巴圖的目光仍然渙散,哺哺地道:「懷疑又怎樣,誰會懷疑快樂的日子。」
  老狐狸簡直是在喊叫:「那快樂的日子是虛假的。」
  巴圖陡然和他對叫起來:「快樂是自己切身的感受,沒有虛假的快樂。」
  老狐狸更叫:「明明是假的。」
  巴圖簡直聲嘶力竭:「就算是虛假的快樂,也比真實的痛苦好。」
  老狐狸有點氣妥:「夢總會醒的。」
  巴圖的額上冒著汗:「遲醒比早醒好。」
  老狐狸吧了一聲,伸手在他的肩頭上拍了拍,沒有再說什麼,巴圖向我望來,大有責備之意,我忙道:「我不知道你在『畫』中地那麼快樂,不然,我決不會把你拉回現實來!」
  巴圖苦笑,用力甩著頭,又用頭在柱子上重重撞了幾下,老狐狸顯然為了使氣氛輕鬆些,他道:「小心些,別把你頭裡面的好些精密儀器撞壞了。」
  巴圖挺了挺身,盯了老狐狸片刻:「為什麼來了一個大轉變?」
  老狐狸沉聲道:「不想繼續被上頭出賣,也不想你繼續被上頭出賣。」
  巴圖震動了一下,竟不由自主,伸手抱住了柱子一會,才鬆開手來。可知那一剎那間,他感到的震撼,是如何之甚。而接下來的一兩分鐘內,他抿著嘴,皺著眉,我敢保證,至少有超過一百個對他來說,極這嚴重的問題,他正在急速考慮。
  足足兩三分鐘,他才吁了一口氣:「犧牲我們,為了做戲給第三方面看?」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問題的關鍵,老狐狸鼓掌:「正是如此。」
  巴圖的神情十分痛苦:「水銀不會出賣我。」
  我也認為如此,所以道:「我看,水銀也是被出賣者,不能怪他。」
  老狐狸攤了攤手:「他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把元帥找出來。」
  巴圖問了一個我未曾想到的問題(我畢竟不是特工人員):「弄出來了,又怎麼樣?」
  老狐狸哈哈笑了起來,笑聲之中,有著悲憤,也有著期待報仇的快感:「把他弄到中立國去,開開記者招待會,一定很熱鬧。」
  巴圖一揚眉,我覺得那並不是太有意思,可是看他們兩人的情形,都認為那是對出賣他們的上司的有力反擊,所以十分興高采烈。
  我不忍去澆他們冷水,只是提出了一個現實問題:「好了,繞來繞去,又回到老問題上面:失蹤的元帥,在什麼地方?」
  巴圖和老狐狸互望,老狐狸發表他的意見:「西方的高層人士,一定曾見過他!」
  巴圖道:「可是他人,一定在俄國。」
  我提醒他們:「俄國橫跨歐亞兩洲,面積是兩千兩百四十萬平方公里。」
  要在那麼大的土地上,漫無目的地去找一個人,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巴圖望向老狐狸:「首先要知道,秘密到達哪一級,有多少人知道。你是副局長,你都不能參與。局長?」
  老狐狸苦笑:「理論上來說,在局長面前,沒有什麼秘密,但是……也難說
  看著他遲疑不決的樣子,我心中也不免駭然,一個秘密,若是連國家安全局局長都不能參與的話,那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巴圖突然道:「人在圖畫中的那個計劃,是誰向你下達佈置的?」
  老狐狸「啊」地一聲;「不是局長,是軍隊指揮本部的一個將軍,一直掌管情報工作的老人……」
  我也明白了了:「那就是說,連局長也不知道,誰向你佈置迷惑巴圖的任務,他至少知道一些秘密,先在他的身上著手。」
  老狐狸深深吸了一口氣,神情猶豫。
  我問哼了一聲:「怎麼樣,怕難以接近?」
  巴圖也發出了同樣的問題,老狐狸道:「不是,他早幾年退休,如今正在黑海邊上的別墅休養,要見他不是難事,不過想想,要在這樣一個老資格的人口中套出秘密來,有可能嗎?」
  我沉聲:「有沒有可能,都要試一試——但必須極度機密,巴圖頭上所裝那東西,要繼續令之失效,不能被水銀收到任何訊息。
  老狐狸道:「那簡單,抗電波發射裝置,一直在他身上,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謎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