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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部 寶劍的魔力誘惑
  在月色下,在寒夜中,那柄寶劍的劍身,閃著令人心悸的光彩,可是看久了,卻又可以感到在冰冷的寒光中,自有它深藏著的、不輕易顯露的熱情,就像是一個表面十分冷漠的人,而內心有著火辣的感情。
  天亮之後,我才還劍入鞘,歎了一口氣,把劍掛在在書房的牆上,我很有點埋怨自己沒有把這種無主之物據為己有的習慣。
  當我們離開的時候,齊白看出我的情緒不是很好,他提議:「你惦記著那口劍?這樣,算是我拿了,轉送給你,這總可以了吧!」
  我歎了一聲:「人可以騙別人,但絕不能騙自己!」
  齊白作了一個鬼臉,拍了拍他身上的那個皮兜。皮兜並不大,看來只像是放了三磅重的蛋糕,可是我知道,那是他弄開了建文帝的靈拒之後多出來的,裡面自然全是殉葬的物品。他也並不掩飾:「我大有收穫,嗯,一年之後,這所巨宅,可以成為一座絕佳的博物館,但只怕管理不善,裡面的定物,一樣會被人偷盜出來!」
  我悶哼了一聲,沒有表示什麼意見,因為我已下定決心不再去想那柄劍——世界上,見到了之後,令人愛不釋手的東西太多了,真正能到手的,只怕連十萬分之一都不到,要是見一樣就要一樣,那麼其人必然畢生在痛苦之中度過!
  齊白還在撩撥我:「你有完沒有?」
  我向著他大吼一聲:「你有完沒有?」
  齊白吐了吐舌頭。那個白癡一直和我們在一起,我的大叫聲引起了他的大聲:「沒有!」又直勾勾地望定了我。
  有那個跟著,回程多花了點時間,到了鎮市,又沒有長途電話可打,一直到進了縣城,幾經曲折,才接通了電話。
  此時,我的心情也不禁十分緊張,醫院方面聽電話的人倒很負責,而且,這個人雖然無名無姓,但有他在醫院中的編號,等了十分鐘左右,我就聽到了一個相當熟悉,動聽的女人聲音:「衛斯理,是你?真是,你好像無處不在一樣!」
  我先是怔了怔,但隨即聽出那是我所認識的精神病醫生梁若水的聲音,我不由自主,伸手在自己的頭上,打了一下,埋怨自己的疏忽。
  梁若水是精神病專家,在我懷疑費力醫生的研究工作和精神病患者有關的時候,我就應該去請教她,她必然能給我適當的指點。
  不過,那也不會是我的疏忽,我一直不知道她回來了,而且轉換了服務的醫院,我以為她還在維也納,和昆蟲學家陳島,一起在研究外來力量對腦部活動的影響——我真希望她的研究已經有了成績,因為如今我所遭遇的事,正和這方面有關!
  我也不及和她寒暄急急道:「你在,太好了,你們醫院的一個病人,現在和我在一起,請你們先派人來把他領出來——手續可能很繁複,但請盡快!」
  梁若水停了極短的時間:「請你再重複一遍病人的號碼,事情有點……怪。」
  我向身邊的齊白和那人看了上眼:「A三二七四。」
  梁若水「嗯」了一聲:「如果是這個號碼,那麼這個病人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我歎了一聲,女人固執起來,有時無可理喻,雖然出色如梁若水,有時也在所難免:「請你注意:事實是,他和我在一起!你剛才說事情有點怪,請告訴我,怪在什麼地方?」
  梁若水的聲音十分猶豫:「這於院方的極度秘密。」——如果對方不是一位學有專長,又十分美麗的女性,我或許語氣會變得很粗,但這時,我聲音也好聽不到哪裡去:「小姐,我以為只有國防部才有極度機密,想不到精神病院也有!」
  梁若水歎了一口氣:「目的是為了保護病人的家屬,事實是,我現在所有的有關這個病人的檔案,也是一片白,只是說明有關這個病人的一切,要醫院的最高負責人才能有權處置!」
  我幾乎是在吼叫(電話線路有問題,雜音極多):「那就快把最高負責人找來!」
  梁若水答應了,我又氣又氣急,又等了足有半小時,才又聽到她的聲音:「院方說你弄錯了,那病人不會離開,你身邊的那個,不是我們醫院的A三二七四號病人。」
  我陡然一呆,也同時想到,是啊,A三二七四這個號碼,只不過在一件醫院白袍上看到,並不是刺在這個人身上的。
  當然,極有可能,這個病人是A三二七四,但也不能絕對肯定他是!
  情形會有這樣的變化,這當真出乎我和齊白的意料之外。
  我當然還以為那人是A三二七四,可以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我自然無法和梁若水再爭論下去,只道。「打撓你了,我會另外再想辦法。」
  千辛萬苦,打了長途電話,竟然會有這樣的結果,我和齊白不禁面面相覷。我們帶著那人,到了一處比較靜僻的所在,商量行止。
  齊白指著那人:「醫院方面否認他是A三二七四,只怕其中有蹺蹊,是不是他們想隱瞞什麼?」
  我也覺得事情十分怪——梁若水必然會站在我這一邊,這一點可以肯定,所以,在電話裡聽來,她的話,也遲疑不定,那麼,自然是醫院方面有不可告人之舉了!
  要弄明白那是怎麼一回事,在這裡猜測,當然不能解決問題,只要一回去,相信也就不是什麼難事。我和齊白,自然可以說來就來,說去就去,可是那白癡。怎麼辦呢?醫院若是不肯出面將他領回去,唯一的方法,就是帶他偷越邊界,再不然,就是讓他回那巨宅去,等事情弄清楚了再說。
  我皺著眉在思索,齊白明白我的心思,也望著那人發愁:「他……若還是建文帝時,倒可以在那巨宅中生活下去——」
  我沒好氣:「當然,他在那屋子生活了二十多年,可是他現在的情形,只怕在他脖子上掛一塊大餅,他也會餓死——」
  講到這裡,我陡然心中一動,伸手指向齊白,齊白也吃了驚,也用手指著他自己的鼻子,我忙道:「你不是很希望在那大宅中多住些日子嗎?先帶他回去,等我的調查有了眉目,再想辦法!」
  齊白倒並不是不願意,略為遲疑了一下說:「那……需要多久?」
  我想起他要把古宅保留成為私有的時候所說的話,就回答他:「三年!」
  齊白哭喪著臉:「他若還是建文帝,三年不成問題,可以聽許多秘聞,現在他是白癡,太久了!」
  我笑了起來:「伴君如伴虎,伴一個皇帝三年,只怕很危險,和白癡在一起,安全得多了——當然,那是和你開玩笑的,我快去快回,自己不來,也必然會派人向你傳遞信息。」
  齊白想了一想:「為什麼不帶了他一起走?」
《招魂(倪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