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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作了一個手勢,請他進去,一直把他帶到哈山的書房之中,他一看到了酒,就打開來,對著瓶子,大口喝了兩口,咕噥了一句:「味道勿好!」
我笑:「當然,哪裡有綠豆燒過癮!」
「綠豆燒」是上海的一種土酒,酒精含量極高,一口下去,可以把人燒得跳雙腳,這種烈酒,最為江湖豪俠之士所喜愛。
他聽了之後,望了我一眼:「你這人有點意思,我叫劉根生,唉,綠豆燒,上海也沒有了!」
我呆了一呆,才會過意來,駭然遭:「你……到上海去過了?」
他呆了好久,又連喝了幾口酒,我在酒車上撿出了一瓶伏特加給他,果然那比較合他胃口。
我感到駭然的原因之一,是白老大曾開玩笑說過這個人可能回上海去找小刀會當年的寶藏,想不到他真的在這些日子中到過上海!
他喝了幾大口酒,伸手在口邊抹了一抹,又瞪了我一眼,霍然站起:「那東西呢?」
我當然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東西,「那東西」現在在工廠中,白老大還在那東西之中,自從他離開之後,發生過太多太多的事,千頭萬緒,一時之間,根本不知從何說起才好,自然也沒有立刻回答。
就那麼一耽擱,劉根生面色大變.叫了起來:「怎麼了?你們做了些什麼?」
我忙道:「別緊張,一直到現在,沒有什麼事發生,我們的一位老朋友,正在那……容器中,體驗一些奇異的經歷,也有一個老朋友……曾有過很怪的遭遇……」
我講得有點結結巴巴,他顯然聽得極不耐煩,一轉身,向外就走,我忙道:「這東西已經不在地窖裡了!」
他轉過身來,更是吃驚:「你們究竟做了什麼,要闖大禍的!」
看到他那種緊張的樣子,我感到好笑,也多少有點反感,所以笑了一下:「聽說閣下是當年小刀會的重要人物,小刀會曾經造反,還有什麼比造反更闖禍的?」
劉根生一聲怒吼,指著我:「你懂得什麼!」
我攤開手:「正因為不懂,所以才要討教!」
我想問他的問題,不知有多少,都塞在喉嚨口,但我居然問出了極重要的一個來:「那容器,究竟是什麼東西?」
劉根生急速打了幾個轉,才道:「那東西在哪裡,快帶我去——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因為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那東西!」
我不肯放過:「你至少知道那東西的作用,它有什麼用處?」
劉根生看來性子十分急躁,怒道:「用處太多了,我如何向你一一介紹?」
他說著,忽然一翻手腕,極快地掣了一柄小刀在手,那小刀一看就知道鋒利之極,他把那柄小刀,極漂亮瀟灑地在手中轉了幾下,晶光四射,我冷冷地看著他,他揚了揚刀子:「這柄刀子有什麼用處,你也不能—一列舉,快帶我去。」
我歎了一聲:「好,大家都在等你出現,我想,那容器至少可以稱作『時光轉移機』?」
劉根生悶哼了一聲:「作用之一!」
我不禁心跳加速:「能把人轉移到什麼地方去,不,不,能把人轉移到什麼時間去?」
劉根生道:「任何地方,任何時間——」
他忽然又生起氣來:「你怎麼有那麼多問題,有完沒完?」
他在發怒的時候,樣子很凶狠,但是我當然不會怕他,我打了一個「哈哈」:「我還有三萬六千個問題要問你,像是冤鬼纏身一樣,沒完沒了!你是怎麼會有這容器的?這些年來你在什麼地方?這容器又怎麼會在海上飄浮,你一出現就離開,究竟去辦什麼事?你——」
我用極快的速度,一口氣發問,若是由得我問下去,不知道可以有多少問題,可是我才問了三五個,劉根生一揚手,手中晶瑩的小刀,刀尖和我鼻尖的距離,已經不足一公分。
我早知他會動手,所以就在他一揚手逼近來時,我一腳踢出,那一腳,正踢中在他的小腹上,他顯然料不到我這個現代人,也會在中國傳統武術上有那麼迅疾的反應,被我這一腳,踢得向後直跌了出去,他地了一聲怒吼,寒光閃耀,那柄鋒利的小刀向我面門激射而出!
我不禁又驚又怒,他這手飛刀絕技,如此強勁,如果是普通人,非命喪在他的刀下不可,這傢伙當真有殺人不眨眼的狠勁!
我一見刀到,身子一轉,避開了飛刀的來勢,看得真切,一伸手,已經攫住了刀柄,再轉開身來,劉根生在尋隉,才站穩了身子,雙眼盯著我手中的小刀,神情古怪到了極點。
我抓了這柄小刀在於。才覺它出乎意料之外的沉重,可能整個刀柄全是黃金所鑄,我冷冷望著他:「要是我沒有兩下子,這上下已經死在飛刀之下了!」
劉根生的態度轉了下來:「你這一腳,若是踢在別人身上,也得有幾個月起不了身。」
我又冷笑,掂了掂手上的刀子:「聽說小刀會的人,都蒙賜小刀一把,就用這柄刀插血為盟,從此之後,這柄小刀,就和人終生相隨,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我這樣一說,劉根生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難看之極,不知如何說才好。
我不肯輕易放過他:「要是這輛刀,居然落到人家的手中,那又怎樣了」劉根生一聽我這樣說,大叫一聲,向我直撲了過來。
看這架式,兩個人要是游鬥,說不定打上三百回合,仍然勝負不分,而且也不能令他心服,非得速戰速決不可。所以我一看到他撲了來,我也大叫一聲,以同樣的聲勢速度,向他撲了過去!兩個人同樣蓄力撲向前,本來最多互相撞在一起,誰也佔不了多大的便宜,可是我在撲向前去的時候,高舉著那柄小刀,看來像是凶神惡煞一樣!那柄小刀本來是劉根生的,他自然知道它的鋒利程度,也當然不敢和我硬碰。這傢伙的身手極高,一看這種情形,知道兩個人要是硬碰上了,他會吃大虧,所以當機立斷,又是一聲怪叫,身子突然一側,斜刺裡直竄了出去。
我早已料到他會行此險著——不論是做什麼事,制了先機,總容易得多。所以我也一側身,手中的小刀,已疾飛而出——這一擲刀,我露了一手只有內行人才看得出來的真功夫,手上運的勁卻恰到好處,刀身是打平了向前激射而出的。小刀在劉根生的頭頂上,貼著他的頭皮,掠了過去,把他的頭髮,削下了一片來,去勢仍然快絕,先他一步,「啪」地一聲,釘在他面前的牆上。
劉根生的反應快絕;在這樣的情形下,只怕誰都免不了會呆上一呆,可是他卻半刻也沒有停,一伸手就把刀拔了下來,而且立刻轉身。
刀又到了他的手中,兩人就算功夫相若,那又是他佔上風了。
他在執刀在手那一剎間,當然起過向我進攻的念頭,但是他隨即改變了主意。因為他知道,我剛才的那一下飛刀,絕對是手不留情,要是我瞄準了他的後腦,飛出刀去的話,那麼這柄刀一定已全都釘進了他的腦袋之中。
而且,他也看到了被削下的頭髮,知道刀是平向他飛過去的,他是一輩子玩刀的人,自然知道那需要極強和極巧的手勁。
也就是說,我是一個極難對付的對手,若是向我進攻,再被我佔了上風,他不會再那麼幸運。
片刻之間,他審量了形勢,立時一翻手,把小刀收了起來,行動不失漂亮利落,同時伸手向頭上,頭髮被削去的頭皮上一摸,暴喝一聲:「好手法!」這時候,我自然知道江湖規矩:得了便宜,切莫賣乖,尤其不可貪圖在口舌上佔小便宜,不然,一句半句話要是叫對方下不了台,對方一樣會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