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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狠狠地揮了一下手:「到他知道苗人認為最美味的是爬滿了咀蟲的腐肉時,我很難想像他會快樂。」
白素皺了皺眉:「你真會舉例子。」
我揚眉:「那不算是好的,窮山惡水之中,甚麼樣的毒蟲都有,有一種蟲,會鑽進人的骨頭去,嚼吃骨髓。」
白素揚手輕打了我一下:「藍家峒內的十二天官,看來個個十分快樂。」
我們不再談溫寶裕,轉而談論了片刻天官門的事,決定日後遇上了白老大,一定要把天官門的情形告訴他。天官門的十二天官傳到了這一代,自然原來的天官門,可以說名存實亡了。
而在江湖上有那麼神秘傳說的天官門,竟然和溫寶裕發生了那麼密切的關係,這是事先絕不能想到的事。
當我和白素都沒有話說的時候,屋子中出奇地靜,和溫寶裕在的時候的嘈雜,簡直如同兩個世界,那令我十分感歎。白素知道我的心意,握住了我的手,柔聲道:「別再生小寶的氣了——他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他有對任何事自作主張的權利。」
我伸手在自己的臉上,重重撫摸了一下:「我一直沒有把他當小孩子,一直當他是朋友,哼,這小子,竟然重色輕友。」
白素笑了起來:「這樣的指責,太嚴重了吧。」
我一瞪眼:「還有甚麼適當的指責?」
白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神情十分陶醉:「青年人的愛情,也有可以持續一生的。」
我當然同意白素的話,可是溫寶裕和藍絲之間的情形,實在太古怪,不但夾雜著神秘莫測的苗峒和蠱術,而且還牽扯上了天官門,真是牽絲攀籐。亂七八糟,到了極點!
我自然而然揮了揮手,就在這時,電話響了起來,白素按了一下按鈕,就聽到了溫寶裕的聲音,他大聲叫:「不可含怒到落日。」
那是「新約」中的一句話,他甚麼也不說,只用這一句話來勸我別再發怒,也算是有頭腦的了。我歎了一聲,也大聲回答:「罷了。」
溫寶裕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才又道:「放心,不會有甚麼意外,多則半月,少則十天,我就會向你們報告一切經過。我騙父母到澳洲去看那裡的幾間大學,請你們多耽待一下。」
我吃了一驚:「澳洲是文明地區,有電話可通的,你怎麼瞞得過去?」
溫寶裕歎了一聲:「只好見一步走一步了,我預先錄了一些錄音帶,請胡說幫我運用,希望可以混蒙得過去,這是我人生之中的頭等大事,不能因為有小小困難,就不去做的。」
我冷冷地道:「真勇敢,真有出息。」
溫寶裕歎了一聲:「你日後會瞭解我的。」
我長歎一聲:「真悲哀,我以為我早已瞭解你了。」
溫寶裕苦笑:「原振俠醫生常說他自己都不瞭解自己,你別太責怪自己了。」
白素在這時插言:「小寶,你先去見藍絲,要她幫你!她是藍家峒的未來峒主,十二天官會聽她的話,一切進行起來,就會順利得多。」
溫寶裕大聲答應著,又道:「惹你們生氣,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白素的反應和我不同,她道:「我們知道。」我則用一下悶哼聲來替代。
電話完畢之後,我搖著頭:「看來,溫寶裕早就有預謀的了,誰也阻止不了。」
白素微笑:「我倒覺得他應該這樣——雖然他的遭遇十分怪,怪到了幾乎在現實生活中不可能發生的程度。」
我又「哼」地一聲:「簡直是神話。」
白素笑得十分輕柔:「你的經歷雖然又多又怪,可是也不會有這一段吧?」
我揚了揚眉:「我到苗疆的時候,溫寶裕還沒有出世哩……唉。」
想起了往年在苗疆的那段經歷,我自然而然,發出了一下歎息聲來,那段經歷,還包括了一個十分溫婉的苗女的愛情故事,想起來自然令人傷感。
溫寶裕果然說走就走,從第二天起,就不見他的蹤影,一直到第三天,胡說才來見我:「很好,小寶留下的錄音帶,很有用處,他家裡以為那是他從澳洲打過去的電話,並未起疑。」
我問胡說:「你可知道他實在是到甚麼地方去了?」
胡說像是訝異我有此一問。他道:「當然知道,他到苗峒去了,他說,他通過一個考驗,就可以使他和藍絲的關係,得到苗峒的公認。」
胡說講來相當輕鬆,可能他們都處在熱血青年的階段,所以反應和我不一樣,自然,這和他們不知道事情的凶險程度,也大有關係。
我沉聲道:「但願他能平安回來。」
胡說顯然不同意我的態度:「小寶對我說,你十分憂慮,又對他十分生氣,真的,我也不明白你何以憂慮。是藍絲叫他去通過那考驗的,藍絲怎會害他?」
我不禁又有了怒意,所以也提高了聲音:「你知道甚麼,藍絲認為平常之極的事,對普通人來說,就可能凶險之極——這一點,可能連藍絲自己也不知道,她只不過是一個小苗女!她自己可以吞下一打活的毒蜘蛛,溫寶裕能做得到嗎?」
胡說和溫寶裕不同,我看出他仍然不同意我的意見,可是他卻沒有和我辯下去。
又過了三天,胡說又來報告,溫家仍然以為溫寶裕在澳洲,沒有「穿崩」。胡說走了之後不久,門鈴又響了起來,我以為是他去而後返,可是門一打開,意外之極的是,站在門口的是一雙俊男美女,在這之前,我再也想不到他們會再度出現在我的眼前。
俊男是杜令醫生,美女是金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