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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時就有這樣的直覺,所以當我急著去聽電話時,連杯中的酒,都瀉出了不少來。
那是我書房中的電話,一拿起聽筒,「喂」了一聲,就聽到了良辰美景的聲音,她們在叫:「謝天謝地,和你聯絡上了。」
我呆了一呆:「和我聯絡並不難,幾個聯絡電話,你們都知道。」
良辰美景喘著氣:「不是這個問題,是我們對直升機上的通訊設備不熟悉,不懂得使用,現在聯絡上了,真是太好了。」
那直升機是外星人杜今留下來的。機上的設備,經過他的改裝,有許多,地球上絕無僅有,良辰美景不懂得使用,原本不足為奇。可是,在我聽得她們這樣說了之後,不禁遍體生寒,不由自主,連聲音都變了。
我第一時間想到,她們不會用通訊設備,白素卻會用,為什麼白素不用,而且也不教她們?雖然她們什麼也沒有說,可是問題再明顯也沒有:白素出了事。至少,她沒有和良辰美景在一起。
我疾聲問:「白素怎麼了?」
良辰美景還沒有說話,竟然抽噎著,像是想哭,我既驚且怒,大喝:「別哭!說!」
這兩個女娃子這才帶著哭音:「她不見了!」
白素不見了!
這是難以想像的一種變故,我心中不知有多少疑問想問,可是也知道,在電話中,一定說不明白,我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她們又道:「紅綾也不見了,還有那兩頭該死的死猴子,也不見了。」
我喘著氣,這時,她們也像是略為定過神來,繼續說的話比較有點條理:「先是紅綾和兩隻猴子不見了,白姐姐去找,也沒有回來。」
我又驚又怒:「多久了?」
良辰美景的回答是:「兩天了。」
我迅速地算了一下,和良辰美景分手,不過四天,由此可知,她們到了藍家峒之後,不到兩天,紅綾就不見了,白素去找她,這兩天沒有回來。
這說明了什麼呢?至少說明了一個問題,紅綾和良辰美景並沒有成為好朋友,不然,才新相識,斷地不到兩天就不告而別之理。
我當然不會在這一點上責怪良辰美景,可是讓白素一個人在苗疆蠻荒中去涉險,她們怎麼沒有想到一起去?
我聲音中有怒意:「你們在於什麼?由得她一個人去找紅綾」
良辰美景剛才好不容易忍住了哭,這時給我一責備,想必是受了委曲,再加上她們心中,可能也焦急無比,所以竟索性哇哇大哭起來。
我自認識這兩個奇特無比的女孩子以來,從來也未曾見過她們哭,這時雖然通過電話到她們的哭聲,也可以感到她們無依無助,心焦如焚的那種苦楚。所以我說道:「別哭,別哭。」
兩人一面哭著,一面為她們自己辯解:「白姐姐堅持要一個人去,不讓我們跟著,我們有什麼法子?就算你親自在,也阻擋不了。再說,我們留下來,也有好處,不然,誰來向你報訊?指望十二天宮,他們更不懂。」
我知道事態嚴重,而且,絕無必要再在電話中糾纏下去,我吩咐道:「盡快和藍絲聯絡,你們要駕這直升飛機到機場來接我,立即出發,我會向陶氏集團借私人飛機趕來,別再哭了。」
我說一句,她們抽噎著答應一聲,放下電話,我立刻聯絡飛機,一說即成,倒是機場方面,臨時安排.等了將近四十分鐘。
在這段時間中,我作了種種設想。假設是紅綾和白素之間,終於起了衝突,紅綾帶著兩頭銀猿,離開了藍家峒。
(這可能性很大,因為良辰美景竟稱銀猿為「該死的老猴子」,可知關係大是惡劣。)
我並不擔心紅綾——她在苗疆長大,那正是她的地頭,在別人看來,山巒之間,森林之中,絕壑之上,處處都凶險無比,可是在她看來,都和兒童遊樂場一樣,身在其中,得其所哉。而且,她還有兩頭銀猿作伴,自然不必為她擔心什麼。
要擔心的是白素。
白素雖然機智過人,身手超特,可是苗疆實在太凶險,許多地方,恆古無人跡,誰知道有什麼樣的死亡陷阱?而她已經離開了兩天之久。
一想到這一點,我忍不住憂心如焚。
所以,起飛之後,雖然噴射機的速度極快,但我還是嫌它慢了。
飛機降落之前,就收到了藍絲的訊息,她已先到了機場,聲音焦慮:「直升機還沒有到,而且機場方面,也沒有收到任何聯絡。」
我一聽之下,不禁頓足——那是我的不對了,只顧急著趕到藍家峒去,卻沒有想到良辰美景連直升機上的通訊設備都不懂得使用;如何能懂得駕駛它?我卻要她們駕機前來,就算她們會駕駛,也不識得飛行路線。
這一來,更是急上加急,等到飛機降落,我看到藍絲駕著一輛車,疾駛而來,這時正是凌晨時分,東方微現魚肚白色,機場的一角,十分平靜,有兒架飛機停著,並不見那架直升機。
藍絲有降頭師的身份,在這個國度之中,大受尊敬,所以她能駕駛車橫衝直撞。機艙門一打開,我就衝著她大叫:「直升機上有通訊設備,可以聯絡。」
在藍絲的身邊,一個人探出頭來,正是陳耳,他也在叫嚷:「一直只是衛夫人和我聯絡,我不知道直升機上的通訊波段。」
我聽了之後,一個踉蹌,幾乎沒有直摔了下來。
陳耳——他是藍絲不見有直升機接應,心知有了意外之後找來的——又叫道:「我已吩咐人盡量試,有希望可以聯絡得上。)
我不禁苦笑,那直升機是外星人留下來的,誰知道他利用什麼波段通訊?大有可能通訊的波段,地球上的通訊設備根本沒有。
我下了機,藍絲看出了我焦急的模樣,她壓低了聲音問:「那兩姐妹……她們會駕直升機?」
我急得雙腳直跳——並不是我不夠鎮定,而是我感到,如果良辰美景有了什麼意外,那百分之百,是我害了她們,實在不知如何才好。想起她們可愛的模樣,想起她們在電話中的哇哇大哭,我實在沒有法子不著急。
陳耳說:「急也沒有用,只好等。」
我抬頭望向破曉的天空,只盼聽到軋軋的機聲,以為有直升機出現。可是直到太陽升起,碧空萬里,哪裡有直升機的影子?
她們早該到了。越遲不到,就越表示意外發生的可能性增強,當天等到中午,我知道,是我要作出決定,不能再拖延的時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