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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接下來的時間,她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髮箍,被送進了猿口,「卡卡」連聲,被咬成了三四截;猿唇一撮,竟然把斷箍向她們兩人,吐了過來。
幸得兩人身手快,各自後退,避我開去。
猿猴如此,紅綾又怎樣呢?紅綾竟在這時,縱聲大笑了起來。她一笑,兩頭猿猴也跟著笑,還拍手拍腳,拍打著身體。
這一來,良辰美景僵在當地,實在不知如何才好,難堪之極。
良辰美景說到這裡,定睛望向我:「我們雖有不是,但是那也過分了。」
我點頭道:「是。她太過分了。」
良辰美景又不說話,只是望著我,我知道她們的心意是在問我,如果我在場,我會做些什麼,如何處理,我不禁也不能一下子就回答得出來,紅綾的行為過分,但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過分,那麼,就應該告訴她,她這樣做不對。應該向良辰美景賠不是。
可是,紅綾可能連什麼叫「賠不是」都不瞭解。而其勢又不能讓良辰美景太受委曲,事實上,她們已經夠受委曲的了。
我一面想,一面就把我所想的說了出來,好讓良辰美景知道我思考的過程。
我一路說,她們一路點頭。
我最後下結論:「我會用嚴肅的語氣,要紅綾命令兩頭銀猿,拾起咬斷了的髮箍來,由銀猿用極恭敬的態度,還給你們。」
我說了之後,望向兩人,兩人仍然寒著臉,我就問:「白素她怎麼處理?」
良辰美景道:「和你不同,她斥責紅綾,要紅綾把斷箍拾起來還給我們。」
我不禁歎了一聲,白素也可以說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了,紅綾怎肯聽她的話?
我在這裡,把一些看來絕對無關痛養的小兒女,甚至是人、猿之間的意氣之爭,寫得這樣詳細,不但那和故事的發展有關,而且可以說明,長江大河,始自濫觸,很多莫名其妙的小事,會變得一發不呆收拾。正像在「探險」和「繼續探險」那兩個故事中所記述的那樣,事情會有怎樣進一步的發展,人生歷程的下一步會如何,全然無法預測。
果然,紅綾揚著頭,連看也不向白素看一眼,白素的母親尊嚴,受到了冒犯,這是白素在感情上最脆弱的一環,她走向紅絞,指著地上的斷箍,把剛才的話,用極嚴厲的語氣,再說了一遍。
紅綾大聲道:「不。」
白素堅持:「你一定要,良辰美景是朋友,你要學會如何對待朋友。」
紅綾倒知道「朋友」的意思,她的回答是:「不,她們不是朋友,她們拍打靈猴的頭,靈猴的頭,我都不能碰,只有身上會……生火的人才能碰,她們的身上會生火嗎?」
紅綾說著,現出一副不屑的神色,斜脫著良辰美景。
這一番話,別說良辰美景不明白,連和紅綾相處了大半年的白素,也是莫名其妙。
良辰美景雖然心中生氣,但是她們畢竟見識非凡,也不會和紅綾一般見識,再加以紅絞說得突兀,引起了兩人的好奇,所以便問:「什麼叫身上會生火的人??
紅綾大聲道:「身上有火,身上有火,就像是火堆,有火冒出來。」
她對於詞的運用,還不是十分流利,所以一面說,一面指手劃腳,不斷做手勢,表示她說的是一個全身會冒火的人。
良辰美景仍是不明所以,向白素望去,白素的眉心打著結,並不說話。
良辰美景在訴說到這裡時,向我望來,她們立刻指著我:「就像你現在一樣。」
那時,我聽她們轉述紅綾的話,陡然想起了一件事來,所以眉心也打著結。我相信白素有同樣的神情,正是想起同樣事情的緣故。
良辰美景高聲問:「你想到了什麼?」
我遲疑著,不敢肯定,過了一會,我提高了聲音:「藍絲,你看全身會像火堆一樣發火的人……那是什麼?」
我和良辰美景在密林中交談,一直打開著通訊儀,我們的交談,藍絲全可以聽得到。密得連陽光也只能一絲絲零星射進來的森林,抬頭望去,根本什麼也看不到。可是無線電波自然可以把聲音帶出去。
藍絲立刻有了回答:「照我所知……棵棵入以前有他們崇拜的對象,稱作『烈火女』,三年交替換人;在新舊交替的儀式中,新舊烈火女,都會全身發火……聽說,舊的還會被燒死。」我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因為我那時,想到的也是棵棵人的崇拜對像「烈火女」。
在「探險」和「繼續探險」之中,我們曾接觸到「烈火女」這種神秘的現象,可是無法作進一步探索。開始時,還曾以為白素兄妹的母親,可能是烈火女,後來才知道不是,這也就沒有再追查下去了。
然而,白老大和白素的媽媽——陳大小姐曾在烈火女所住的洞中居住,而且由於陰錯陽差,那天在一艘扁圓形的宇宙飛船出現之後,陳大小姐就離開了那個山洞,直到許多年之後,才又在四川出現,手刃了殺父仇人,帶走了紅綾,又深入苗疆。
後來,我和白素有機會到了那極險的山峰之頂,知道她曾在那裡住過,可是她為何離去,到哪裡去了,仍然一直是一個謎。
我和白素也曾討論過,苗疆之中,有的是山洞,他們要住哪一個都可以,而且,不必住山洞,也可以蓋房於住,為什麼要和烈火女同住在一個山洞之中呢?
是不是他們早就發現了所謂烈火女,另有秘密,所以為了探索而接近,這才住在同一個山洞之中?
這許多疑問,都沒有答案,這時,忽然聽得自紅綾的口中,說出「會生火的人」來,聯想到了烈火女,自然特別引起關切。
我問藍絲的意見,竟然和我想的吻合,而白素當時,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她的反應如何,十分重要,我忙請良辰美景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