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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白素起了這個念頭之時,她自己也感到吃驚和十分難達到目的。
  試想,良辰美景只不過是為了想摸一摸靈猴的頭,表示親熱好意,就引起了軒然大波,等於已經翻了臉。而如果把銀猿送去檢驗,大有可能,會把它們的天靈蓋再度揭開來進行觀察,紅綾怎麼肯答應?
  紅綾再聰慧,由於她沒有現代知識,決不可能接受這種事。而要等她可以接受,就算照白素訂下的教育進度,也要紅綾肯配合,那至少也是三年五載之後的事了。
  當然,以白素的能力而論,要令得兩頭銀猿神不知鬼不覺地接受麻醉,然後再把它們悄悄弄走,也是輕而易舉之事。可是這一來,她和紅綾之間的關係,當然更惡劣,她簡直不敢想像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當白素在這樣想的時候,她自然有些陰晴不定的神情顯露——除非是大好大惡、險詐之極的人,不然,心中在想什麼,面上總會有點透露,何況紅綾和銀猿都有超靈敏的感覺?所以,紅綾突然摟住了銀猿,望著白素,神情戒備之極。
  白素想了沒有多久,就決定照我的辦法行事——我的辦法是,行事必然光明正大,公開進行。就算對方只是一個小孩子,也必然當他是成年人一樣,明打明地和他商量。白素用我的行事方法進行,本來很不錯,但是她犯了一個錯誤。
  當時,她用十分誠摯的語調說道:「這兩頭銀猿,一定會被……神仙在頭部留下了什麼,那留下的東西,可能對它們有害,可能對……我們很重要,我要把它們帶到醫院去,好好檢查。」
  紅綾雙眼圓睜:「怎樣檢查?」
  白素想了一想:「當然先照X光——那是一種設備,一照就可以看到骨頭,或許,會把它的的頭部再揭開來,看個究竟。」
  白素這時所謂「在它們腦中留下了的東西」云云,只不過是想說服紅綾而講的,絕沒有什麼具體的概念,而以後事情的發展,居然大是相類,那是她在事前完全想不到的。
  紅綾大搖其頭:「不必了,它們好好的,沒有什麼必要去照……那什麼光,更不能把它們的頭打破。」
  良辰美景聽紅綾說得有趣,她們本就愛笑,就忍不住笑了起來:「不是把它們的頭打破,是用外科手術把頭骨揭開,沒有危險的。」
  紅綾一聽,更是大為不滿:「你們喜歡怎麼弄你們自己的頭,只管去弄。」
  白素這時,漸漸焦躁起來,她感到這兩頭銀猿的關係十分重大——在那山頂,外星人、陳大小姐和銀猿,曾一起生活過。多發掘一分銀猿的秘密,就等於多明白一分陳大小姐過去行為的秘密。
  所以她皺著眉:「你看她們多有知識,你就什麼也不懂。聽媽的話。」
  她的話還沒有講完,紅綾已大叫了起來。
  我聽得良辰美景說到這裡,也不禁長歎一聲,閉上了眼睛。
  白素犯了一個錯誤,這個錯誤,一般來說,只有很無知的人才會犯。白素聰明絕頂,應該知道不能這樣說的——為人父母者,千萬要注意的是,不能當著自己兒女和外人的面,說人家的兒女如何如何好,自己的兒女如何如何不是,這是最傷自己兒女自尊心的行為。
  白素豈有不明白這道理之理?實在是她精神上的壓力大重了,所以才會脫口這樣說,紅綾一叫,她就知道自己不對了。
  她想立時改正,可是已經遲了。紅綾一面叫,一面直跳了起來,身在半空,就指著良辰美景,神情十分古怪,也不知她是怒是喜,可是確然有著笑容。她身在半空,向後翻了出去。
  那兩頭銀猿和紅綾之間的動作,配合之佳,不亞於良辰美景,也同時向後翻了出去。紅綾在翻出去的時候,不但指良辰美景,也指白素,一下子就翻出了十來公尺。白素自知自己要追,萬萬追不上,所以她急叫:「良辰美景。」
  她叫的意思,再明白沒有,是要藉良辰美景的絕頂輕功,先把紅綾攔住了再說。
  良辰美景的反應,算是快到了極處,一掠而起,向前直撲了出去。
  可是兩條紅影甫起,兩道銀影,就對著她們,激射迎了過來。只見那兩頭銀猿,在月色之下,張牙舞爪,竟迎面直撲了過來,攻向良辰美景。
  它們的來勢雖快,可是看得十分清楚,它們的指上,有著銀光閃閃的利爪,長達兩三公分。
  良辰美景一見這個情形,她們赤手空拳,自然不敢硬拚,立時一個扭身,打橫竄了開去,兩頭銀猿也立時再度後翻,倏來倏去,快疾無倫。
  等到白素趕到良辰美景身邊時,問:「她所做的手勢,算是什麼意思?她為什麼要笑?」
  良辰美景苦笑,一時也答不上來。
  關於這個問題,後來溫寶裕的意見,最是中肯。
  溫寶裕說:「孩子聽自己的父母這樣說,必然起反感,第反應就是:『你既然說別的孩子好,那你就把別的孩子當兒女好了。』——紅綾先後指了她們,就是這個意思。」
  我道:「說得有理,可是她為什麼要笑呢?」
  溫寶裕道:」這就比較複雜,普通的孩子這樣想,只不過是想一下而已,事實上,他的父母也不能把別的孩子當兒女,就算能,自己也不能割斷和父母的關係。所以接下來的神情,必然是生氣,不可能笑。」
  我點頭,鼓勵他說下去,因為我同意他的意見。
《烈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