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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連忙壓低了聲音:「我知道鐵蛋,他光明磊落,是個好漢子,絕不會同意小鐵的這種行為。」
  白素歎了一聲:「值得花那麼多時間嗎?紅綾才回到我們的身邊,你又要遠行。」
  一提起紅綾,我倒真有點不捨得和地分開。雖然如今的情形,白素一個人完全可以應付。不過我想了一想,還是道:「我非去不可——小鐵用這種手段行事,那是不正當行為的開端,我不是要追究甚麼,而是必須盡我責任去告訴他:這種手段,一而再,再而三,必然有一次,會闖出大禍來,我要他及時「剎車」,他是鐵蛋的孩子,我不能坐視他走歪路。」
  白素望著我,略有嘲笑之意——那自然是因為我很少有這樣「正氣凜然」的情形之故。
  我用力一揮手:「好,我承認,我也想弄明白他為甚麼要那麼做,想弄明白他和天官門之間,有甚麼關連。」
  白素握住我的手:「好,你去進行——要你老在家裡看孩子,悶也把你悶死了。」
  我笑:「看其他的孩子會悶,看紅綾,只會累,絕不會悶。」
  白素想著我說的是實情,也笑了起來。
  我們又討論了一下,小鐵——鐵天音有沒有可能早知道我手中有「天官門」的資料?
  結論是「不可能」。他多半是在溫寶裕的口中,或是在我的記述之中,知道了「天官門」,所以才想知道更多的資料,誰知我恰好有天官門的記錄,所以那對他來說,是意外之喜——這一點,從他當時大喜若狂的神態之中,可以得到證實。
  但是,我們認為,他想知「天官門」的資料,卻是早已有了這個念頭的。
  問題是,我無法設想早半個世紀橫行江湖的一個神秘幫會,和一個年輕受現代化教育的醫生之間,會有甚麼聯繫可言。
  第二天,紅綾和我在地球儀之前,我告訴她,我要到德國去,轉動地球儀,對她說德國在甚麼地方。她雖然用心聽著,但是顯然不能接受,當她第一次見到地球儀,我向她解釋地球的時候,她就一面搖頭一面道:「那麼多屋子,那麼多人,全在一個大球上?」
  她表示了不信,直到那時,她還是不信。要她相信,除非是帶她升上太空,讓她在升空的過程之中,看清楚她所在的地球。
  這並非不可能的事,我所知的許多在地球活動的外星人,都有這種起碼的能力,在適當的時候,紅綾就可以有機會作太空遨遊。
  白素帶著她來機場送行,溫寶裕也來了,我對他道:「你這個未來的表姨丈,多點照顧紅綾。」
  溫寶裕十分正經地答應:「是,我和胡說講好了,紅綾可以到博物館去吸收知識。」
  這是好主意,所以我立刻同意:「好極,你自己沒有空,可以多發動些朋友陪紅綾不必向他們說紅綾的出身,只說是——」
  我還未曾想出適當的借口,溫寶裕已哈哈大笑:「大名鼎鼎的衛斯理,女兒的來龍去脈,早已人人皆知,怎麼能掩飾。」
  我也不禁失笑,但還是警告:「要你們那幫朋友不要取笑紅綾,不然,可能招致嚴重後果。」
  我知道溫寶裕和一些志趣相合的青年朋友,常在他的大屋子中聚會,天南地北,無所不談。小寶神通廣大,常請到一些人物去參加,原振俠醫生,甚至年輕人和他的黑紗公主這樣的傳奇人物,都請到過,我也曾在這樣的聚會中出現過。
  這些青年人,大都熱情得很,紅綾能和他們相處,自然是好事,但是我也必須有告誡。
  溫寶裕道:「放心,能和我在一起的人,必然不會有無聊的行為,大家都會把紅綾當自己的妹妹一樣。」
  白素聽溫寶裕那麼說,也很高興。
  我趁機向白素道:「孩子長大了,總要離開父母的。」
  紅綾知道我們是在說她,她搭腔:「我長大了,我不離開……父母。」
  她說得十分認真,白素歡喜無限。
  臨上機,白素才道:「小郭的行家遍佈世界各地。隨時聯絡,一有消息,就可以告訴你。」
  溫寶裕這才知道我有目的遠行,他才現出好奇的神色,我便拍著他的肩頭:「回來再告訴你。」
  溫寶裕神情懊喪,因為他竟然沒有早發覺我又有奇遇。
  上了機之後,我一直在作種種設想,可是最主要的一環無法解得開,其餘的自然也都成了謎。
  那最主要的一環是:鐵天音和天官門之間,有著甚麼樣的關係。
  到了目的地,在那個恬靜如世外桃源一般的鄉村之中,又見到了鐵蛋時,鐵蛋正在用剪刀小心地修剪一族黃蟬花,艷黃色的花朵怒放,很是奪目。他見到了我,感到意外,在我和他打了招呼之後,他呆望了我半晌,一開口就道:「你不是來找我敘舊的。」
  少年時期交下的朋友,就和成年之後認識的朋友不一樣,那時,對於自己的本性,完全不懂得掩飾,是怎麼樣就是怎麼樣,猶如兩個人長期赤裸相對,對方的身體是甚麼樣的,無不瞭然。
  而人的性格,三歲定八十,很難有大幅度的改變,行為由性格來決定,瞭解對方的性格,自然也可以把對方的行為,知道個八九不離十。
  我和鐵蛋雖然分開很久了,各自的人生途徑,大不相同,但是少年時卻是交情深厚,而且一起有過出生入死的經歷,可以說是同生共死的深交,這種交情,在一般少年人之間極其罕見,所以也格外深刻,雙方相知極深,所以他一下子就料到了我萬里前來,另有目的。
  他這一問,倒叫我猶豫了一下。當然,我先大聲回答了「是」,然後,默然無言。
  我懷疑他的兒子有不正當的行為,常言道「疏不間親」,何況我的懷疑,還沒有可以說服他的確鑿證據,我是想在他那裡知道小鐵的行蹤,這種企圖,也不是很光明正大,真不知如何開口才好。
  鐵蛋等了我一兩分鐘,才道:「我們不但都長大了,而且,接近垂垂老矣,孩子時候說過的一些話,做過的一些事,就不必一定算數。」
  我苦笑了一下,我曾和他,在經歷過了一次巨大的劫難之後,死裡逃生,兩人在一條小河邊上,撮土為香,用一片竹子削破了手臂,把血滴在一隻破碗之中,破碗中有半碗河水,兩人一人一口,把和著血的河水喝下肚去,同時盟誓,結為兄弟,誓要作為人世間友情的表率,上可以彰日月,下可以告后土,豪情勝慨,至今想起來,仍然令人全身發熱。
  鐵蛋自然是見我神情猶豫,所以不高興了,提出昔年的誓言,可以不算數。我「哈哈」一笑:「你不必激我,我另有為難之處。阿蛋,我問你,你南征北戰,戎馬生涯的環境又那麼差,家眷是怎麼處置的?」
  鐵蛋只怕做夢也想不到我會問出這樣的一個問題來。但他既然認定了我是朋友,也必然會回答——他是那樣的一個人:他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可怕的敵人。
《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