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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然冷冷地:「這不知是甚麼邏輯!」
溫寶裕大聲:「不是甚麼邏輯,是人人在這種情形下都會做的事!」
若是能有七叔所在的線索,這對我來說,確然是極大的誘惑!
溫寶裕又道:「而且,邏輯上也站得住,至少七叔知道你的地址,才能告訴人家寄信來,可知他見過寄信人,你如果和寄信人聯絡,就可以知道他的消息。」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得是,可是——」
溫寶裕陡然轟笑了起來:「不必『可是』了,信的內容,我已知道了!」
我怔了一怔,也就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了,他道:「我可沒拆開信。」
陳長青的那幢大屋中,有的是各種各樣古怪的儀器,再加上他近日認識了一雙怪人,戈壁沙漠,來往甚密,要不拆信而得知信的內容,易如翻掌。
我悶哼了一聲:「其為賊則一。」
溫寶裕笑得滑頭:「可知道小賊偷到了些甚麼?」
我瞪了他半晌,長歎一聲,我實在太想知道這位久無音訊的七叔的消息了,所以只好點了點頭。
小寶為人很有分寸,他沒有進一步取笑我,立刻就拿出了一張照片來,「經過X光透視。和特別處理,知道信封之內,只有一張小小的紙片,紙片之上,並無文字,只畫著三樣東西,請看!」
他把照片交了給我,照片上的物事不是很清楚,但是卻也一看就知道那是甚麼。
而我一看之下,只覺得剎那之間,「轟」地一聲響,全身的血,一下子全都湧向腦際,而且,像沸水一樣地翻騰。雙眼看出去,連近在眼前的小寶也看不見了;少年時的往事,卻一起出現在眼前,構成了平面重疊的立體,擠在一起,各自活動,各自呈現,看來雜亂之極,卻又條理分明,真是奇特之極。
耳際除了響起過去的各種聲音之外,還有小寶焦急的詢問聲:「怎麼了?你怎麼了?知道這三樣物事,代表了甚麼訊息?」
我不知道這種情形持續了多久,但等我定過神來,看到溫寶裕滿頭大汗的情狀,就知道至少有十來分鐘了。一看到我「甦醒」(溫寶裕的用語,他說我在這段時間,比中了邪更可怖),他就把一瓶酒塞向我手中,我打開瓶蓋,仰天喝了一大口。
他又問:「這三樣不相干的物事,是甚麼意思?」
我再吞了一口酒,才道:「我不知道!」
溫寶裕當然不相信,我一看之下,反應如此強烈,但竟然說不知道那是甚麼意思!他不出聲,只是望著我,我又道:「真的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把一切全都告訴你,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我還是少年。」
溫寶裕連忙點頭:「慢慢說!」
正在這時,白素和紅綾,一起走了進來,我連忙把信和照片,一起交給白素。
我和白素,多年夫妻,無話不說,雙方之間的瞭解程度,和自身一樣,我們常說,我們兩人的記憶組織交雜,大有可能分不清誰是誰的了。
白素一看,也大現訝異之色,紅綾湊過頭來看,瞪大了眼睛,全然不明所以。
白素吸了一口氣:「你把這段往事,對他們說一說,七叔若是因此有了消息,那太好了!」
白素根本沒有見過七叔,但是正如剛才所說,我和她的記憶,已溶而為一,七叔在她的心目之中,自然也有了同樣的地位。
紅綾最喜歡聽故事,一聽就高興,從我的手中搶過酒去,大聲道:「一個好的故事,從一瓶好酒開始!」
這是我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不過我說的是「一杯好酒」,她卻改成了「一瓶」。
說著,她一仰頭,已有半瓶酒倒進了她的口中。
我先向他們介紹了七叔的為人,單是這個開始,已聽得兩人嚮往不已。
對了,自然也得先向讀者諸君,說明一下照片上的三樣物事是甚麼。
那真是毫無關連的三樣東西:一隻銅鈴,一簇共七朵的花,和一隻手掌。
這三樣東西,在模糊不清的照片上看來,自然只覺有點古怪,不會有甚麼震撼,但是,當年看到了實物的人,卻都大為震動。
東西,是七叔帶來的,
那晚,正是舊歷年的小年夜,大雪紛飛,七叔是披著一身雪花,像寒風一樣捲進來的。
由於是小年夜,大堂中聚集了不少家人,約有七八十個,古老屋子的大堂,是真正的大堂,不但大,而且極具氣派,兩根粗大的柱子,把大堂分成內外兩個部分。輩份高的長輩,在內堂,都有座位。輩份低的則聚在外堂,除非是年紀大的,不然,都沒有座位。
「輩份」這玩意,是中國大家族中十分奇妙的現象,輩份高的,自然是長輩,但是輩份的高低,和年齡的關係是不規則的,並不是一定輩份高的年紀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