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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看裡面玉盒的紋理,竟和外面一隻合得上,就怔了一怔,白素已道:「豈止有趣而已,這時整塊玉剜成的,這手工,簡直是鬼爺神工!」
  齊白大是高興;「衛夫人真識貨!」
  我也讚了一句;「要剜得這樣嚴貼,這不知是哪一個大匠的嘔心瀝血之作?」
  要把一整塊玉,剜成一個玉盤,那並不難,普通工匠都做到得到。但是要把剜出來的玉,成為另一個盒,而恰好又可放進大盒之中,又嚴絲合縫,這就難絕了。從玉的紋理看來,這分明是同一塊玉,所以,這五套盒的價值,手工大於玉的本身。
  套盒一共有三層,在紅綾不斷的「有趣」聲中,打開了第三個盒子,我就看到了一隻小晶瓶。
  水晶是一種十分奇妙的礦物,無色、透明,看起來和玻璃差不多,可是人工製造的水晶,技藝再高超精巧,也無法和天然水晶比較——正如人,再強大也無法和大自然的力量相比一樣。
  這只瓶子,一看就知道是天然水晶製成的,它呈立方柱型,型制古拙,紅綾伸手抓了起來,瓶中有八成滿的全透明液體在晃動。
  這也是很奇妙的,一看到瓶中的液體,我幾乎立即肯定,那瓶中盛載的,就是當年古酒大會之中,醉倒了來自世界各地酒徒的那種古酒。
  同時,我的鼻端,似乎也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雖然那可能只是心理作用,因為水晶瓶子不但有極好的瓶塞,而且還用火漆密封著——這也正是齊白訝異紅綾何以會知道他帶著酒的原因。密封的瓶口,裹在三層玉盤之中,酒味是無論如何沒有理由外洩的。
  可是紅綾居然聞到了!
  當時,紅綾的神情,極值得形容,她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的肺活量驚人,所以這一口氣,也吸得特別長。接著,聲音像是自她身全的每一個細胞之中迸射出來一樣:「好酒!」
  我向齊白望去:「又發現了?」
  齊白搖頭;「像這種萬載難逢的事,如何還有第二遭!」
  我不解:「可是那次已經把兩大罈酒,喝了個涓滴不剩!」
  齊白道:「還記得那個把一隻來自陰間的盒子交給你的怪人?」
  我「啊」地一聲,是了那怪人留下了一瓶,說是帶回去給亞洲之鷹羅開喝的。
  一定就是那一瓶了。可是羅開極嗜酒,焉有不喝之理?
  我把這問題提出來,齊白道:那怪人說,羅開把酒喝了兩口就停止了,就這樣的好酒,人生難得幾回逢,聽說衛斯理最近找回了女兒,他女兒又極嗜酒,這餘下的酒,就當是我的禮物吧!」
  我用力揮手:「你弄錯了吧,古酒大會至今,好多年了,這時間——」
  齊白道:「那怪人離開古酒大會之後,第三年才見到了羅開,而受了羅開的吩咐之後,又到最近,才把酒和話交到我這裡。」
  在我和齊白談話時,紅綾早已打開了水晶瓶,就著瓶口,一口又一口地喝酒,已喝去一大半了,不但從她的神情上,簡直可以自她的全身,感到她深深地享受著好酒帶來的樂趣。
  她長長吁了一口氣:「這羅開,是全世界最好,最懂得送禮的人!」白素提醒她:「羅開叔叔!」
  紅綾立時道:「羅開叔叔——媽,你喝!」
  她把酒瓶向白素遞了過去,白素在剎那間,感動莫名,她握住了紅綾的手;「我不愛喝酒,你自己喝。」
  紅綾又向我望來,我忙道:「我喝過,你自己來。」
  這酒,對紅綾來說,珍罕無比,她居然肯分與我們喝,自然叫人感動。紅綾再望向齊白,齊白笑:「當然我不會喝你的。」
  紅綾發出一聲歡嘯,仰起脖子,把餘下的酒,一口氣全都灌進了口中。
  齊白大聲鼓掌:「好!好酒正應該如此喝法,只有酸丁,才一口一口地品味,不愧是衛斯理的女兒!」
  紅綾過了好久,才長長吁了一口氣:「齊白叔叔,多謝你了!金福不止一次,向我說起過這酒的好處,我也設想了千百次,但等到一入口,才知道再想,也想不到它的美味。」
  我在一旁解釋:「金福姓曹——」
  齊白記性好;「哦,古酒會上的那楞大個兒。」
  接著他又感歎:「又好多年了,這些年來,又發生了許多事。」
  我道:「有關那盒子的一些事,你都知道了?」
  齊白點說:「都知道了。」
  我少不免問他:「這些年來,你在幹什麼」?
  齊白長歎一聲,其聲悠悠,大是淒苦,竟像是心中有無限的愁苦一樣。
  紅綾忙道:「齊白叔叔,你有什麼為難,我一定幫你。」
  我忙道:「別上他的當,他有什麼為難,我想是找一座古墓,卻又找不到。」
  齊白哭喪著臉:「世上還有比這個更悲哀的事嗎?」
  他的確認為「想找一座古墓而找不到「是世上最悲哀的事,那麼,和他交談,就必須認同這一點。可是我卻無法做得到,於是,我只好攤了攤手,轉換了話題:
  「很精緻的水晶瓶,很精緻的玉盤!」
《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