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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長又問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也正是我想問而還未曾組織好如何發問的,所長卻先我而問了出來,由此可知,所長的思想敏捷,絕不在我之下。
  所長問道:「如果說,那隻手是長在兩個研究員之一的身上,不是一下子長出來,而是緩慢地逐漸成長,能夠終於在長成以後,不被發覺嗎?」
  這個問題,可以說是怪異莫名之至,戈壁沙漠的神情,變得怪誕之至,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我催了他們一遍:「假設所長的問題是事實,防衛系統會有甚麼樣的反應?」
  戈壁沙漠吸了一口氣:「電腦防衛系統極其精密,早已把人的身體,每天會發生的變化,也估計在內。人體每天都在變化,皮膚老化更換,頭髮指甲在增長,肌肉在增強或萎縮,體內水分的多少差異……等等,這些變化,都不會觸動警報系統。」
  我道:「說得具體一些。」
  戈壁沙漠道:「一個體重六十公斤的人,一天若果有萬分之一的上下差別,電腦警衛系統,就會作出自動的適應調整。」
  我們都在迅速地心算,一隻手,重量算它六百公克,每天有六公克的差異,防衛系統並不會覺察(那只是一個人身體的萬分之一),那麼,一個人的身體某一部位,如果開始生出另一隻手來,只消一百天左右,他就可以多一隻手,而在出入之間,被電腦通過了。
  雖然,「長多一隻手出來」這個前提怪不可言,但至少有這個可能。
  我們一面在討論,一面仍在前進,已經進入了一條甬道。甬道兩旁,全是小通道,各有編號。那是通向各個別研究室的通道。
  溫寶裕在這時道:「為甚麼是兩個研究員之中的一個身上多長了一隻手出來,而不是在研究室中造出了一隻手?手要是在研究室中製造出來的話,就根本不必通過監視系統了。」
  溫寶裕的話,令我們又靜了片刻——一個人的身上,多生一隻手出來,那情形已經夠怪誕的了,但比起溫寶裕所說的「造出一隻手來」,卻還是不夠荒謬。
  平空造一隻手出來,這是無法想像的事。若是問:這隻手靠甚麼來維持生命?那連這個問題也不能成立,因為一隻手,算不算是生命,也是問題。
  溫寶裕看到各人的神情都很是異樣,就聳了聳肩:「算了,只當我沒說過。」
  我思緒很亂,我們在討論問題的過程之中,常被這樣那樣的假設岔開去,這自然也是由於事情實在太古怪的緣故。
  所長道:「不,任何一種設想都有用——如今至少可以肯定一點,是五十九號研究室中的研究員,並不忠實,他們隱瞞了許多事實,未曾報告。」
  獨裁者悻然:「而且,隱瞞得極好。」
  獨裁者雖然只是說了一句話,但是這句話的內容,卻很是豐富。這其中,自然包括了爆炸之後,對兩個研究員的調查、住所的搜索等等行為在內,說不定還誅連了若干人。
  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所以獨裁者才悻悻然的。不過獨裁者似乎並沒有責怪所長之意。所長則咕噥了一句:「我以為人與人之間,是應該講信用的。」
  我則再提醒一句:「我剛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
  所長這一次,說得具體了一些:「不是我不回答,而是說不明白,非要你自己看了資料之後才知道。」
  溫寶裕問:「我們現在到哪裡去?」
  所長道:「當然是五十九號研究室——那裡已經盡可能地恢復了原狀。」
  說話之間,車子正在一條編號「五十九」的甬道前停了下來,大家下車走進去。那小甬道很是狹窄,只能容一人通過,所以我們只好魚貫而入。
  又一共經過了三道堅固如同保險庫一樣的門,才進入了五十九號研究室。
  由於我們已經研究過這研究室的資料,所以一進來以後,並沒有太大的陌生感。
  研究室正中的一張大桌子上,滿是各種儀器,也有很複雜的電腦設備。
  粗看來,一切確然都和研究人體的成長有關。但我們對研究的目標,還只是一個假設的概念,而且也不是這方面的專家,所以只有「看看」的份兒。
  我歎了一聲:「其實不應該急於恢復原狀,應該保留爆炸後的現場。」
  所長和獨裁者,都用十分怪異的目光望著我,我並不覺得自己說錯了甚麼,所以回望他們。
  所長歎了一聲:「我們也知道保持現場原狀的重要性,但是,一切全都炸得粉碎,而且,大部分碎片之上,都附黏著兩個研究員身體的……各個部分。人的身體,一旦離開了生命主體,實在無法長久保存。」
  所長說得很是委婉,但是我聽了,設想出那種情景來,仍然不免有要嘔吐之感。
  我連忙揮了揮手,意思是:只當我沒說過。
  可是所長又道:「不過我們還是盡了力,把每一個碎片都弄乾淨,而且也盡可能地放在爆炸發生後的位置上,佈置成一個模擬的現場,各位等一會也可以去看一看。」
  要照所長說的那樣做,自然要許多人力物力,也只有他們,才有能力做到這一點。
  我道:「那遲一步再說——現在,我們要確定的是,五十九號研究室中,研究的是甚麼?」
  所長道:「我以為已經夠明白的了——你的假設,加上我們獲得的資料,都顯示出研究的方向是『金剛不壞之體』,一種堅強無比的人的身體。」
  我盯著他:「所謂『資料』,究竟是甚麼?也就是我那個問了好幾遍的問題,寶先生當年從秘藏中偷到的,究竟是甚麼?」
  所長不說甚麼,走向一個金屬櫃,按下好幾次數碼鈕,把櫃門打開,捧出一隻盒子來。
  那盒子看來很重,他一個人捧之不動,良辰美景忙過去幫手,把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那盒子大約有兩個小提琴盒疊起來那麼大,銅製,古色古香,乍一看,會以為是古代的物品,但仔細看去,卻可以看得出,那是近代工藝所鑄。
  我冷冷地道:「你弄一個仿製品給我們看,有甚麼作用?」
  所長並無愧色,反倒對我大是佩服:「衛先生果然法眼無虛,這仿製者是一流高手,說不是經高手檢查,必分不出真假來,卻叫你一眼就辨清了……」
  獨裁者忙解釋:「真品在國庫之中,就是如今藍絲姑娘去看的,我們為了研究方便,仿製了若干一模一樣的。」
  我「哦」地一聲,這才知道盒中放的,就是所長曾提及過的「三冊資料」。
  這時,所長已將盒子打開,他一面道:「原來的盒子,有極精巧複雜的連環加鎖,這個盒子並沒有裝上,太難開啟了。」
  盒子打開,各人的視線,投向盒中,一看之下,我先呆了一呆。
  原來,所長說的「三大冊資料」,真的是三大冊!
  這句話,聽來像是廢話,所以需要解釋一下。
《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