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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頓聲音苦澀:「他算是托對了人——不過有一點,你好像忘了。」
方琴道:「我忘了什麼?我隔了幾天就辭職,退休了,我好好地返鄉間隱居,是你把我找出來的。」
牛頓先生道:「若不是我答應用最好的條件照顧你的親人,你不會肯來吧!」
方琴女士道:「是的。」
牛頓道:「那你就應該把一切都告訴我——你忘了告訴我,當年那嬰兒,如今己是三十歲的青年人了,他叫什麼名字?」
方琴並沒有立時回答,在沉寂之中,氣氛變得很是緊張。雖然只是一番對話,可是內容駭人,聽來有驚心動魄之感。
這一番對話的內容,不但牽涉到了過去未來,前世今生,而且還有冤死的人命和即將出現的報仇,一切組成了一個大漩渦,不知在急速旋轉之中,會把事情捲到何處去。
過了好一會,才聽得方琴道:「那嬰孩當時還小,他父母沒給他取名字。」
牛頓悶哼一聲,顯然表示不信方琴的活,他又問:「那麼,他的父母叫什麼名字?」
這一次,方琴乾脆回答:「不記得了——我老了,一些瑣碎的事,都不記得了。」
牛頓先生突然暴躁起來:「瑣碎的事?女士,事關人命,有人要找我報仇,殺我,那絕不是瑣碎的事,你一定得記起來!」
方琴的聲音很平靜:「埃蒙頓先生,如果你曾在多年之前,害死了別人,你已經多活了這麼多年了。」
方琴的話很殘酷,但也很合理,我們都自然而然點頭表示同意。
可是牛頓的回答,卻出乎意料之外,他噴著嗓子叫:「我沒有害過人!」
一時之間,氣氛變得出奇的沉默。
過了足有三分鐘之久,才又聽到了牛頓的喘氣聲,他再次叫:「我沒有殺過人!」
方琴女士發出一下用意不明的古怪聲響,然後道:「你有沒殺過人?」
牛頓道:「沒有!沒有!沒有!」
他斷然他說了三聲「沒有」,聽來理直氣壯之至。
方琴女士又發出一下那種古怪的聲響——聽來有點像是冷笑,至少也是嗤之以鼻。她道:「你沒有殺人,那……那……麼,一切全是我……我在說謊,根本沒有……沒有什麼嬰兒說話的事。」
牛頓先生厲聲道:「那你為什麼寄那封信給我?」
方琴也提高了聲音:「自然是我在幻黨的主使之下,做出了那種無意識的事,若你因此受了損失的話,你只管向我索償好了!」
事情在突然之間,又發生了這樣的變化,令我們這幾個旁聽者面面相覷,不知道會有什麼發展。
牛頓先生忽然軟了下來:「不!你不必故意那麼說,當年你的經歷,絕非幻覺,若不是真的有人告訴你,你不可能知道阿佳的死,也更不可能知道她是被人害死的,而且死得如此之慘。」
方琴道:「我可不知道什麼人叫阿佳。」
牛頓道:「就是……那個男嬰的前世。阿佳從十六歲起,就是出色的美人,她的肌膚如同百合花,容顏如同天上的雲彩,整入如同一大團浮動的香霧,她死那年才十九歲,正如同朝霞一般……」
牛頓先生說到後來,變成了哺哺自語,顯然他正沉醉在往事之中。
方琴女士卻冷冷道:「是你殺死了她,使得朝霞幻滅了。」
牛頓道:「我沒有!」
方琴女士的聲音更冷:「她說的,她轉了一世,可是由於死得大冤,所以完全記得前世的事,她告訴我,殺她的人是弗林埃蒙頓,除非你不是那個弗林埃蒙頓,不然,就是你殺了她!」
牛頓幾乎在哀嗚:「不是我,她確然被人害死的,可是不是我,她弄錯了!」
方琴再冷笑:「笑話,別人會弄錯,死者本人,怎麼會弄錯?」
牛頓急速地喘著氣:「如果你現在忽然被人砍下了頭,你臨死之前,只看到我,而且,看到我手上揮著一柄刀,那刀上又有血,你會怎麼想?」
方琴沒有回答,牛頓的假設問題,太荒謬,也太可怕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是正常的反應。
牛頓追問:「你會以為是我殺了你的,對不對?」
方琴的聲音有點猶豫:「有……有此可能。」
牛頓聲音苦澀:「當時的情形就是這樣。阿佳以為我殺了她,要是真是我殺了她,我不怕她來報仇,殺人償命,罪有應得。可是不是我殺人,她卻要找我來報仇,那我豈不是冤枉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