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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他!」二副向屋子的一角,指了一指。
  船長抬頭看去,看到了一個三十上下的男人,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一張椅子上,顧船長從來也未曾見過這個人,他向前直衝了過去。
  人人都知道顧船長的脾氣,平時很好,可是一發起怒來,卻也夠人受的。
  這時,人人都知道他要發怒了,果然,船長一來到了那人的身前,就抓了那人的胸前衣服,將那人直提了起來。
  那人忙叫道:「船長!」
  「荒唐,」船長大聲叱著:「你是什麼人?你是什麼時候躲在船上的?浸不死你,算你好運氣!」
  可是那人卻氣急敗壞地道:「船長,你怎麼也和他們一樣,你怎麼也下認識我了?」
  彼船長更是大怒,道:「荒唐,我什麼時候見過你?」
  那人急得幾乎要哭了出來,他的聲音,也和哭泣並沒有什麼不同,他道:「船長,我是你的三副啊,你怎麼不記得了?」
  彼船長呆了一呆,在那剎問,他倒真的疑心自己是弄錯了。
  可是,他定睛向那人看著,而他也可以肯定,自己從來未曾見過他,於是他又大聲道:「荒唐,你如果是三副,那麼他是誰?」
  船長在說的時候,指著一個年輕人,那年輕人正是船上的三副。這時,當船長向那年輕人指去時,那年輕人冷笑著,道:「這傢伙一直說他自己是船上的三副,弄得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了!」
  那人急急地分辯著,道:「他也是三副,船上有兩個三副,船長,你怎麼不記得我了?我是卜連昌,你們怎麼都不認我了?」
  船長鬆開了手,他不但不認識這個人,而且.也從來沒有聽到卜連昌這樣的明字。
  這時,船長心中所想到的,只是一點,這個叫卜連昌的人,是一個偷渡客,他不知是什麼時候躲上船來的,在船出事的時候,他也跳進了救生艇中,自然一起被人家救了上來。
  所以船長道:「你不必再胡言亂語了,偷渡又不是什麼大罪,大不了遣回原地!」
  卜連昌卻尖聲叫了起來,他衝到了大副的面前,道:「大副,你不認識我了麼,我和你出過好幾次海,你一定記得我的,是我卜連昌啊!」
  看大副的神情,像是竭力想記起卜連昌這個人,但是他卻終於搖了搖頭,道:「很抱歉,我實在不認識你,我從來也未曾見過你!」
  「你在說謊!」卜連昌大聲叫了起來,「這次來印度之前,你太太生了一個女孩,我還和你一起到醫院去看過你的太太!」
  大副呆了一呆,船長也呆了一呆,和船長一起來的各人,也呆住了。
  二副道:「船長,這件事真是很古怪,他好像真是和我們在一起已有很久一樣,他知道我們每一個人家中的事,也知道我們的脾氣。」
  卜連昌終於哭了起來,道:「我本來就是和你們在一起很久的了,可是你們全不認識我了!」
  大副忙問道:「你看到過我的女兒?」
  「自然看到過,小女孩的右腿上,有一塊紅色的斑記,她出世的時候,重七磅四安士,那全是你自己告訴我的,難道你忘了麼?」
  大副的眼睛睜得老大,他知道卜連昌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對的,但是那怎麼可能呢?因為他的確不認識卜連昌這個人。
  大副苦笑看,搖了搖頭,卜連昌又衝到了另一個人的面前,握住了那人的手臂,搖著,道:「輪機長,你應該認識我,是不是?」
  輪機長像是覺得事情很滑稽一樣,他笑了起來,不住地笑著。
  卜連昌大聲道:「你不必說不認識我,在印度,我和你一起去嫖妓,你看到了那胖女人,轉身就走,難道你忘記了?」
  輪機長突然止住了笑聲,道:「你,你怎麼知道?」
  卜連昌道:「我是和你一起去的啊!」
  「見鬼!」輪機長大聲喝著,他臉上的神情,卻十分駭然,接連退了幾步。
  卜連昌又轉向另一個人,道:「老黃,你也不認識我了?我和你上船前去賭過,賭天九,你拿到了一副天子九,羸了很多錢,是不是?」
  老黃搔著頭,道:「是就是,可是……說實在的,我不認識你。」
  卜連昌不再說什麼,他帶著絕望的神情,向後退了開去,又坐在那角落的那張椅子上。
  。夯有人再說什麼,因為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種極其異樣的感覺,他們實在不知說什麼才好。
  最後,還是船長開了口,他道:「荒唐,你叫什麼?叫卜連昌?我們每一個人都會想不起你來?也好,就算我們都記不起你是什麼人來了,你現在想怎樣?」
《多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