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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目不轉睛打量他的紅綾這才冒冒失失問了一句:「大個子,你叫金福?」
曹金福咧著嘴:「是,小姓曹,你是——」
紅綾指著已走下來的我和白素:「這是我爸爸媽媽,我叫紅綾。」
曹金福雙手抱拳,向她拱了拱手,他是真正的「老式人」,自小跟一位武林名宿,雷動九天雷九天學武,生活方式全是古代的,中國農村的。在向紅綾拱了手之後,向前大踏步跨出了兩步,身子一曲,就要向我們行叩頭禮。
我連忙雙手向前,扶住了他,同時責他:「何至於要行這樣的大禮!」
曹金福說得誠懇:「要不是衛叔和衛嬸,我怎能找到大恩人祖老爺子?我對姐姐說了,她也說一定要來叩謝兩位的。」
說著,他身子一退,不等我再攔,竟已然跪下,咚咚咚連叩了三個頭。也不起立,跪著轉向白素,又要叩頭,白素雙手亂搖,連聲道:「快起來,我受不起!」
曹金福顯然不肯聽,而就在這時,樓上忽然傳來一聲暴喝:「起來!」
這一下暴喝,蒼勁響亮,當真如同半天之上,響起了一下春雷。曹金福抬頭看去,只見一條人影,飛撲而下,來勢快絕,一下子就落到了白素和曹金福之間,白髮銀髯,飛揚聳動,不是白老大是誰?
白老大來得快,動作更快,足才站地,已然雙手齊出,一下子就插進了曹金福的雙脅之下,向上便抬。
白老大的身形也算是高大的了,可是怎麼也不能和曹金福比。但曹金福跪著,當然比白老大矮,所以白老大一抬,就把曹金福架了起來。
但是曹金福個子高,白老大除非舉高雙手,才能把他整個人抬直。
當然白老大可以舉高雙手,可是這一來,胸口門戶大開,絕無防衛能力,犯了武術的大忌,他是畢生浸淫在武術中的人,自然而然不會那麼做。
所以一時之間,曹金福雖然被白老大抬了起來,可是姿態很是怪異,看來像是一個在耍賴的孩子,偏要賴在地上,不肯起身一樣。
偏偏他的身形又如此高大,所以看起來,滑稽之至。
紅綾在一旁,首先拍著手笑了起來:「有趣!有趣!」
白老大一下子未能把曹金福抬起來,而且立時覺出雙手的份量在迅速加重,大有抬不動之勢,他也不禁吃驚,知道若不快些結束這場面,自己只怕要老臉不保!
所以他立時喝道:「別動不動向人下跪,倒叫小女孩取笑!」
曹金福臉上一紅,立時一挺身,站直了身子,大聲道:「老爺子好大的氣力!」
他並不認識白老大,而白老大一現身就向他出手,他竟然一點也不以為意,由衷地贊白老大氣力大。這份豁達的胸襟,就很得人喜愛,白老大一聽,更是高興,呵呵大笑:「你就是雷九天的小徒弟吧!唉,他比我福氣好,有這樣的好徒弟!」
這是對曹金福的最高稱讚了,曹金福漲紅了臉,一時之間,不知說甚麼才好,過了好一會,才笨口笨舌地問:「老爺子怎麼稱呼?」
紅綾叫:「老爺子是我媽媽的爸爸!」
曹金福怔了一怔,才算是明白了白老大的身份,他居然又講了幾句極得體的話:」啊,原來是白老爺子。師父常說,武功上他和白老爺子誰高誰下,沒能較量,難說得很。可是在文才上,白老爺子學問大得驚人,他這一輩子是再也及不上的了!」
一番話,聽得白老大樂不可支——好話人人愛聽。曹金福卻忽然又感傷起來:「你們真好,一家人,媽媽,爸爸,還有媽媽的爸爸……我甚麼也沒有,只有身上的血海深仇,不知何日得報!」
各人都聽我講過曹金福那「血海深仇」的事,雖然實在很滑稽,但當年的事,確然又悲慘又神秘,我們也是才弄清楚了一些來龍去脈,曹金福就出現了。看看他那種咬牙切齒的樣子,白素先道:「人沒有十全十美的,我就沒有見過自己媽媽!」
白老大面色一沉,不怒而威,顯然白素的話令他不快,也可能是這個原因,他一揚手,「砰」地一聲,在曹金福的胸口打了一拳,朗聲道:「小朋友,你放心,找你那仇人的事,就是我的事!」
白老大倒不是胡亂說的,因為他正要把陰老二,也就是陰差找出來,和曹金福目的相同。
可是這一切情由,曹金福卻並不知道,他大是感動,雙手亂揮,一時之間,竟不知說甚麼才好。
紅綾在這時,仍在繞著曹金福打量他,還極熟絡地提起他的褲腳來,要看看他是不是踩著高蹺,白素幾次想阻止,都宣告無效。
我忙道:「最近有了很大的發現,會詳細說給你聽,你就來了,真好,把祖老爺子找來,讓他也聽聽,當年的事,他有份的!」
曹金福的心情興奮之至,雙拳捏得格格直響,紅綾忽然問:「你是真人,還是和那個康維十七世一樣,是製造出來的?」
紅綾說了之後,又解釋:「那個康維十七世是——」
曹金福點頭:「我知道,他是一種新形式的生命,我見過他,和他一起去找過一個鬼!」
(曹金福的那一段經歷,記述在一個原振俠醫生的故事之中。)
紅綾大是好奇:「找到沒有?」
曹金福卻心急想知道他仇人的事,所以沒有接下去,只是道:「我是真人。」
紅綾又追問:「你多高?」
曹金福答:「兩百二十二公分。」
我心中迅速算了一下:兩公尺二十二公分,那是英制中的七尺三寸半——美國的一些著名籃球員也有這樣高度的,可是在壯健方面,絕比不上曹金福。
曹金福又道:「我一直在找仇人,可是一點結果也沒有,怎然想起了衛叔,就想來討幾碗酒喝——上次那酒真好喝,像是至今,口中還有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