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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三個人快到樓梯頂上,眼前陡然一花,三個人已一起不見了。
溫寶裕喃喃地道:「時空轉移,奇妙之至!一下子就到了另一個空間!」
他又忽發奇想:「有一些出色的魔術家,也能造成同樣的『消失效果』,是不是他們也掌握了時空轉移的方法,或者是有甚麼儀器法寶在幫助他們?」
小郭應聲道:「當然不是,魔術家只是製造幻覺而已。」
對於那個「陰間」的探索,小郭和我是同時開始的,可是他所得甚少,所以不免惆悵。我伸手在他的肩頭上拍了幾下:「人各有緣,有許多事,是不能強求的!」
溫寶裕又提出了問題:「他們要去多久?」
這個問題,沒有人可以回答。剛才,李宣宣曾說,靈魂來回陰間,一剎那即可。他們是連身體一起去的(情形與我和白素上次去陰間一樣),是不是也那麼快就可以回來呢?
他們在陰間,肯定可以看到上次我們看到的情景,除此之外,他們還能和「陰主」會晤——不論稱他是陰主、冥主,甚至閻王,他是建立陰間的「外來力量」,假設他是一個外星人,對紅綾和曹金福來說,自然是一個非凡的經歷。
那需要多長的時間,也沒有人知道。
可是,所有人都沒有要離去的意思。崔三娘甚至在角落處,找了一張安樂椅,坐了下來,把她瘦弱的身子,埋進了椅子之中,閉上了眼睛,看來她準備等紅綾和曹金福出現,第一時間瞭解陰間的情形。
崔三娘的這種心理甚具代表性,因為那和生命的奧秘有關,而對任何人來說,也沒有甚麼比生命更重要的了——對於生命已到了尾聲的人來說,自然更焦切地希望突破。各人之中,白老大看來最瀟灑,若無其事,但是我相信他內心的焦切,一定不在崔三娘、祖天開和花五之下。
而所有的人中,最尷尬特別的,自然是陳安安了——黃老四如今的處境,比死亡好,還是比死亡更糟,當真難下斷論,用「啼笑皆非」這句成語去形容他的處境,再恰當不過。
所以,陳安安也表現得最是焦躁不安,她先是遠離各人站著,可是又想靠近別人,先在崔三娘身邊站了一陣,崔三娘連眼都不睜一下,她又來到了花五的身邊,花五卻立刻避開了他。
白老大看到了這等情形,向他招了招手,陳安安對白老大像是很忌憚,遲疑了一下,才來到了白老大的身前。白老大想了一想,很是認真地道:「老四,你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人中最特別的了!」
陳安安苦笑:「我不是人,是鬼!」
白老大沉聲道:「這才奇絕,你明明是鬼,可是和人無疑。你如今的煩惱,是進入了一個小女孩的身子,若是你進入了一個壯漢的身子,那豈不是再世為人了,獨一無二,世上再沒有同樣的例子!」
受了白老大的鼓勵,陳安安神情略為開朗:「絕不會是獨一無二,這種情形,必然很多,只是當事人都秘而不宣,被人知道自己是鬼不是人,總不是好事!」
我在一旁,聽了這樣的對話,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陳安安所說的情形,我也相信存在,那是很可怕的情形,在我們身邊的任何人,我們竟沒有法子知道他究竟是人還是鬼!
一想到那麼詭異的事,根本存在於生活之中,我的神情,自然不免怪異,白素首先覺察,她低聲道:「不致於那麼可怕!」
她知道我想到了甚麼,所以才這樣說。
我道:「怎麼不可怕,陳安安的父母,就不知道他們的寶貝女兒是人還是鬼!」
白素一聽,也不禁臉上變色。這時,白老大說了幾句大有哲理的話,他道:「人心難測,身邊的人,是人是鬼,本就難料,是鬼未必可怕,是人也未必可親!」
陳安安補充:「世間,人害人的事例多,鬼害人的事例少!」
兩個飽經世故的老人,意見一致——祖天開和崔三娘,也在這時,齊聲長歎,可見他們也有同感。
我看出溫寶裕的神情,像是想找些話來反駁,可是他顯然找不出話來!
陳安安又失聲笑了起來:「世人多怕鬼,其實更應該怕人!他媽的,老子做人的時候,雖說不上殺人如麻,手上也有三五十條人命。如今做了鬼,反倒成了早睡早起的好寶寶!」
陳安安的話,又叫人感到可笑,也叫人感到極度的震撼,但說明了一個不可改變的事實!死在人手下的人,一定比死在鬼手下的多!
各人又靜了片刻,白老大又道:「老四,你是先過來的人,能不能說一說,死的情形是怎樣的?」
陳安安神情陰沉,並不言語。白老大歎了聲:「我是快死的人了,很想知道這情形。」
陳安安的聲調緩慢:「老大你學貫中西,識通陰陽,一定早已知道,何必問我?」
這時,我感到黃老四這人,很是刁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