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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事長父子雖然沒有說什麼,可是神情很不以為然。我向白素望去,在她那裡得到了鼓勵和同意的眼色。於是我再補充:「我說的整件事情,是真正的整件事情。從所謂年羹堯年輕的時候和波斯胡人賭博開始,包括什麼叫做必勝石的寶物等等,都可以看成是一些子虛烏有的傳說──這種傳說古今中外不計其數,根本不必深究!」
  董事長父親默然不語,董事長卻悻然道:「若是此人靠了年家寶物而成了大贏家,總要多少分給年家一些好處才是。」
  賭博行為中不成文的規矩,贏家總要把贏到的拿一些出來,分給有關人等,稱為「紅錢」。這紅錢的多少,當然和贏家所贏得的成正比例,也和得到紅錢的人,在贏家心目中佔多少地位和他在贏的過程中起了多大的作用成正比例。
  所以董事長所說「多少應該有點好處」,這句話如果變成事實,實在是非同小可!
  試想一想,贏家贏的是整個江山,而如果贏家是依靠必勝石才取得的勝利,那麼董事長所能得到的好處(紅錢)應該是何等可觀!
  我望著董事長,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董事長卻望向他的父親,我也向老人家望去,只見老人家的神情十分感歎,而且很不以為然。我相信我這時候的神情和老人家一樣,因為我們心中所想的一樣。
  董事長坐擁一家實力雄厚的銀行,還有數不清的各種各樣的生意,財產之多,就算他可以活八千年,隨便他怎麼花費,都用不完。可是他還是不滿足,還想從那個大贏家方面得到好處。
  由此可知,人的貪心慾望,實在沒有止境。董事長看起來和生念祖大不相同,可是在慾望無止境這一點,卻並無二致。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老人家的態度,老人家看起來很看得開,他反而沒有這樣的念頭
  這一點從他看著董事長的表情可以看出來。董事長在他父親的注視下,有點難以招架,他像是自言自語:「全靠了必勝石,他才能成為大贏家,我們真的應該分些好處!」
  我向董事長哼了一聲:「問題就在這裡──我不認為他成為大贏家是靠了什麼必勝石的力量。」
  我在這樣說了之後,知道我的話很難打消董事長想要紅錢的願望,所以我向老人家望去。我的意思是,老人家的想法既然和我一樣,他自然也會同意我的話,而且加以強調,董事長可以不聽我的話,對他父親的話,應該聽從。
  事實上董事長他懷有什麼樣的慾望,根本和我沒有關係,但總算相識一場,我不想他因為有這樣一個達不到的願望,把本來完全可以幸福快樂的人生,變得痛苦不堪。
  (很多痛苦的人生,都是由達不到的願望而來。)
  (達不到的願望越多,痛苦的程度越深。)
  (所以知足就一定常樂。)
  (人生的痛苦和快樂,實在是由人自己來決定的!)
  所以我不想看到董事長自己找自己麻煩。
  老人家和我互望了一會才開口,他一開口,所說的話,竟然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他一面搖頭,先用動作否定了我的話,然後才道:「他為了成為本世紀,甚至於是人類歷史上最大的大贏家,除了是靠必勝石的幫助之外,不可能有第二個原因!」
  他說來咬牙切齒,語氣肯定之至,這真令我莫名其妙──既然他這樣認為,他又為什麼對董事長的慾望不以為然?
  我望著他,等他作造一步的解釋,可是老人家卻用同樣的神情望著我,要我作說明。
  我揮了揮手,提高聲音:「第一,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得到了必勝石。第二,就算他得到了必勝石,我也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一個寶物,可以使人逢賭必贏!」
  老人家吸了一口氣:「這是信念問題。」
  我說得更徹底:「對,我連什麼『誠則靈』、『信就有』這類話,也一概不相信。」
  老人家搖頭:「我和你看問題的方法不同,你要先肯定了有因,才承認有果。而我卻認為,果既然實實在在放在那裡,就必然有因。」
  我攤了攤手:「我們的看法並無矛盾──我知道有果,也知道必然有因,只是我不認為其因是那個必勝石。」
  老人家有點不講理:「不是必勝石,又是什麼?」
  我搖頭:「我不知道──一定有原因,可是我不知道是什麼。」
  老人家反倒說:「你這樣說,未免不講理!」
  我啼笑皆非:「我當然有理,我的理就是當年年羹堯手中有必勝石,他結果並沒有成為大贏家,反而成了大輸家!」
  我提出來的這一點,是歷史事實,無可反駁,也可以證明那所謂必勝石並沒有使人逢賭必贏的能力。
  這是整件事中最強有力的一點。
  我把這一站說出來之後,董事長父子不出聲,白素也不出聲,我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事實上不論想什麼都沒有用,單是這一點就可以推翻所有一切有關必勝石可以使人逢賭必贏的傳說!
  我來回走動了幾步:「所以我認為這件事情不必再討論下去,結論是就算有必勝石這個寶物,也沒有用處,那又何必深究?」
  老人家這才打破沉默,他緩緩道:「有理由可以相信──至少可以假設,當年年大將軍雖然有必勝石在手,可是他卻沒有使用。在他和雍正皇帝的賭博中,他沒有依靠可以使他逢賭必贏的必勝石。」
  我聽得他這樣說,先是怔了一怔,然後哈哈大笑:「他不但自己面臨生死關頭,而且全家都面臨生死關頭,在這樣情形下,他還不利用必勝石,他要等到什麼時候才用?根本是那必勝石無法使他贏,所以他只好輸!」
  老人家很沉著,他道:「正因為他對必勝石的功能,充滿了信心,所以他要在最好的時機才使用。」
  我冷笑:「什麼是最好的時機?是不是等他脖子上再長出一顆腦袋來的時候,才是最好的時機?」
  老人家搖頭,還沒有出聲,白素卻忽然道:「我想年羹堯根本沒有想到自己用必勝石。」
  白素此言一出,我大是訝異,而董事長父子卻現出十分欽佩的神情,可知白素所說和他們心意一致。
  我望定了白素,白素道:「因為年羹堯根本不想和雍正皇帝對賭,或者說他根本不敢和皇帝賭!」
《豪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