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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名富當時鐵了心,冒充了游救國,盧振中知道自己不久人世,催著辦喜事。
  有錢好辦事,喜事在三天之後舉行,熱鬧非凡,盧振中居然奇跡地多活了半年,才在充滿喜悅中去世。
  而陳名富在這半年中,日子過得知夢如幻,簡直無法在心理上和現實聯繫起來。
  他娶得了如花美眷,新婚生活,甜蜜得無法形容。而且他很快就發現妻子不但美麗溫順,而且學養驚人,精通日文、英文、法文,是當時城市中唯一一家大學的高材生。
  而盧振中則繼承父業,是一家規模不大,可是底子很厚實的銀號的東主。在虞振中去世之後,陳名富和盧喜鵲就順理成章成為銀號的主人。
  陳名富雖然頂著他人的名字,可是他很上進,不但努力工作,而且努力學習,一年之後他就可以用英語和洋人溝通,而且他的工作才能也在管理銀號上得到了發揮。
  他對銀號最大的貢獻是在戰爭演變到了成為世界大戰之前,就把銀號的資金,轉移到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到日軍攻陷這個城市之後,銀號沒有任何損失。
  而在戰後,他又把銀號發展成為銀行,而他,游救國(陳名富)也一直是這家銀行的董事長。
  他不但愛妻子,也對岳母孝順,而且對岳家的所有人都照顧備至,以致整個家族都對他十分尊敬,就算真的游救國,只怕也不能做得更好!
  小郭又一次在敘述中維護陳名富,我冷笑一聲:「剛才我的問題是;難道他不怕游道聖突然出現?你扯得太遠了!」
  小郭吸了一口氣,他看出了我的不滿意,道:「你總要讓我把事情一件一件說清楚。」
  我冷笑:「你只說這個冒牌貨的好處,叫人聽了感到古怪。」
  小郭沒有和我爭辯,他道:「陳名富在冒充了游救國之後,第一個想到的問題是游道聖可能出現。對這個問題他很快就想好了應付的辦法。」
  我揚了揚眉:「他倒是真不簡單,以找看來這個問題最棘手,他用甚麼方法來應付?」
  小郭道:「陳名富的辦法是,如果游道聖出現,他就立刻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請求游道聖和盧喜鵲的原諒。他相信盧喜鵲喜歡的是他這個人的本身,與他叫甚麼名字無關,而且盧喜鵲已經很快的對他從喜歡變成了深愛,所以盧喜鵲這方面沒有問題。游道聖方面,他的方法是向游道聖叩頭,拜游道聖為義父,保證代替已死的游救國侍奉游道聖,使游道聖在失去了親生兒子之後,可以得回義子,他相信游道聖也會接受──雖然游道聖根本沒有出現過。」
  我聽了只覺得渾身不舒服,連聲道:「無恥!無恥!」
  小郭看到我的反應,竟至於漲紅了臉,大聲道:「怎麼會無恥?」
  我冷笑:「為了保全冒充的身份,就肯認人做父親,不是無恥,莫非高貴?」
  小郭還是很生氣,可是一時之間也說不出甚麼來。
  小郭雖然沒有出聲,可是神情十分惱怒。
  我和小郭相交超過三十年,認識他還在認識白素以前,雖然有時候我們也會意見不合,可是卻從來也未曾出現過眼前這樣的情形,我可以肯定小郭如此維護陳名富,必有重大的理由。而我在沒有弄清楚這個理由之前,就不斷肯定陳名富無恥,實在很不應該,不是對朋友之道。
  然而雖然我明白自己很有不是之處,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改口才好。
  我們都不出聲,氣氛變得很僵。白素在這時候打破了僵局,她道:「陳名富的方法很合情合理,我也相信游道聖如果出現,一定會接受陳名富成為他的義子。找更相信陳名富心中其實盼望游道聖出現,因為游道聖如果出現,他就可以坦白一切,從此心中不再有秘密──人心中如果有巨大的秘密,就絕對不會真正快樂,心理負擔會越來越重,終於會崩潰。」
  小郭在向白素大鼓其掌之前,還不忘狠狠瞪了我一眼。
  小郭接下來又說了至少三分鐘恭維白素的話,不必覆述了。我知道小郭不能直接罵我,他稱讚白素有見地,就等於間接在罵我沒有認識了。
  然後小郭又道:「事實上,游道聖雖然從來也沒有出現過,可是在結婚十週年的那天,陳名富已經把一切事情都向盧喜鵲坦白,盧喜鵲雖然感到意外,可是立刻原諒了陳名富,而且替陳名富保守這個秘密。在她臨死的時候,她還特地對陳名富說,她一生愉快幸福之極,一大半是由於她嫁了一個好丈夫!」
  這一點倒很出乎意料之外,我停了一聲,沒有說甚麼。
  白素卻問:「陳名富的父母呢?還有陳名富如果對自己的行為有信心,他應該主動去尋找游道聖!」
  小郭激動得高舉雙手:「他就是委託我去找游道聖,我才認識他們夫妻的!」
  這又出乎意料之外──當白素提出陳名富會去主動找游道聖時,我認為絕無此可能,卻不料陳名富真的有這種行動。
  我「嗯」了一聲,隨口問:「那是甚麼時候的事情?」
  小郭大聲道:「二十五年之前,我的偵探事務所才成立不久之後的事情!」
  我聽了,心中很不是味道,也提高了聲音:「原來如此,你居然從來沒有對我們說過,真好!真好!」
  小郭又漲紅了臉:「開始時他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委託人,我沒有必要向你提起。後來他們兩夫妻把這個秘密告訴了我們,並且要求我們不能向任何人提起,我們既然答應了,當然就應該遵守諾言。」
  他這樣說,更令得我氣惱,我認為我和小郭這樣的交情,應該是到了無話不可說的地步了,卻原來那只是我的一廂情願!
  我的心口像是被甚麼東西堵住了一樣,一時之間幾乎連呼吸都感到困難,當然更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白素在這時候問:「你說『我們』,除了你,還有……」
  小郭吸了一口氣:「還有我的妻子。」
《本性難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