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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樣的一句話大約要兩秒鐘,而在這兩秒鐘之間,事情已經由發生而完成了。
先是我話才說了三個字時,矮子突然沉聲道:「小心!」
這「小心」二字,和我說的「名片」二字重迭,然後他手指略動,手中的刀片已向我疾射而出,他並沒有抬手,所以刀片是射向我的腹部。
我和他之間的距離不會超過一公尺,在我看出情形不對頭的時候,立刻有了準備,我的左手已經做好了接暗器的一切動作。而幸虧是這樣,接下來發生的事簡直是千鈞一髮,刀片射到,就在我腹部之前,被早有準備的左手食指和大拇指捏往。
刀片的來勢很強勁,雖然被捏住了,可是在我的兩隻手指之間又前進了兩公分左右,以致鋒利的邊緣劃破了我的外套!
在那一剎間,我真是又驚又怒。這矮子雖然在發出刀片之前叫了一聲「小心」,可是他發暗器的手法如此之快、如此之勁,要不是我,或者我不是早有準備,就是開膛破肚的災禍!
他用這種方法來「掂我的斤量」,可以說是太看得起我,也可以說是不知輕重至於極點!
當我接住了刀片之後,他喝了聲采:「好!」
他這一個「好」字,恰好和我剛才那句話最後兩個字重迭,可知一切事情的發生是如何緊湊。
我把這些事敘述得十分詳細,是由於當時還不覺得怎樣,可是事後回想,卻感到驚心動魄之至,可以說是我一生之中十件最驚險的經歷之一。
很令我感到自豪,也令得後來那矮子對我佩服不已的是,當時我雖然背上在直冒冷汗,然而表面上看來我完全若無其事,還用右手手指輕輕在刀片上揮了一下,發出很清脆的一下聲響,不去理會被割破了的衣服,就去看刀片上的字。
後來那矮子對我當時的鎮定感到佩服,我告訴他有關白老大的「不哭反笑」功夫,聽得他目瞪口呆,嚮往不已。
卻說當時我看那特殊之極的名片,首先看到的是他的名字,三個隸書是:「廉正風」。
一看到他姓「廉」,我立刻想到了他和我認識的矮子之中哪一個有關係,當然是那個法醫祖宗廉不負!
廉不負已經可算是一個怪人,眼前這個廉正風看來更怪!
我吸了一口氣,再看他名字上面的一行字,那當然應該是他的銜頭。可是那銜頭卻令人莫測高深,只見印的是「獨立調查員」。
「調查員」這個身份容易懂,可是為什要加上「獨立」這兩個字?
我仍然不動聲色,把名片反過來,在另一面上印著「居無定所」。
這樣的名片當然特殊之極,不但可以殺人於頃刻之間,而且也確然可以達到炫耀身份之目的。
可是我卻不知道這「調查員」這種身份有什可供炫耀之處,看來最主要的還是在「獨立」這兩個字上。
我向他望去:「廉先生是調查員,不知道調查些什事情?」
他挺了挺身子,朗聲道:「調查一切我認為值得調查的事情——絕對不受任何力量的影響,完全由我自己主意決定,所以稱為獨立調查員。」
紅綾在一旁聽了笑:「這倒和我爸差不多。」
廉正風搖頭:「大不相同,你爸查的都是些不著邊際、虛無縹緲、沒有實際用途的事情!」
我和紅綾同時問:「然則你查的是什?」
廉正風傲然回答:「我查的是人間一切不平之事,尤其針對作奸犯科、狡詐欺騙、巧取豪奪、謀財害命、仗勢欺人、凌辱弱小等等卑污行為!」
他一口氣說下來,說得順口之極,顯然這是他常說的話。
我還沒有反應,紅綾已經率先鼓起掌來,大聲喝采。
我當然也感到他的這番話,聽來正義凜然,可是如果一切全憑他一個人的想法「獨立」判斷,卻也危險之至,他要是判斷有誤,被他調查的對象可就倒了霉!
而且我立刻想到:他顯然在調查我,又認為我犯了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