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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年工人的回答是:「誰知道,或許是他們宗教中的一句咒語,可以使他們在殺人時覺得有勇氣,不致於因為自己的殘暴而感到內疚。我不是錫克人,所以不知道。這種咒語,也不是每一個錫克人都知道的。」)
  老年工人繼續當時的情景:「在像是人間地獄交織的種種聲音之中,我又聽到了隆然巨響,像是幾千個雷並在一起打下來一樣。過了沒有多久,只剩下錫克士兵的吶喊聲了,而且,吶喊聲在漸漸遠去,我才敢出來。由於我實在太害怕了,以致我出來的時候,連人帶鐵桶,一起翻跌,在地上滾出了好遠,我才能爬出來。」
  (李豪不耐煩地問:「別說你自己了,你出來之後,看到了什麼?」)
  老年工人的聲音發顫:「我看到了地獄,我看到的絕不是人間,烈焰沖天,遍地全是死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一個死人疊著一個死人,濃煙自烈焰中升起,宜上天空,映著地上的鮮血。隆然的震動聲,不斷自烈焰中發出來。」
  (李豪迫切地問:「燃燒的是什麼?」)
  老年工人吸了一口氣:「當時也看不清燃燒的是什麼,等到火熄了,才看清楚,那是一架飛機,飛機已被燒成了一堆廢鐵。對了,在錫克族士兵衝進來之前,有兩架飛機降落,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我還曾見過兩個自飛機上下來的人,進入機場建築物。」
  (李豪更迫切地問:「對了,我就是來找那兩個人中的一個的,那個人個子不高,看起來像是西方人,皮膚很白,樣子很英俊。」)
  老工人自顧自說著當時的情形:「沒有一個活人,整個機場上像是地獄一樣,這是神在懲罰世人,人變得那麼壞,神要懲罰世人!我沒有見到任何活著的人,那架飛機,簡直已是一堆扭曲了的廢鐵!」
  老年清潔工人的敘述就是那樣。而當李豪去到拉合爾機場之際,「扭曲了的廢鐵」已經被移走了。寇克的飛機被縱火焚燒,除非他能在事先離開飛機,否則,他絕無餘生的。機會。
  李豪在回來之後,曾和辛開林研究過當時情形之下,寇克可能還有機會活著。他們已經很有錢,有錢,做起事來就方便很多,他們通過各種各樣的方法找尋寇克,一直到李豪到巴基斯坦去了好幾次,事情過去了將近十年之後,他們才絕望。
  因為十年來不斷的尋找,寇克如果還在人世的話,一定可以知道有人在找他的,而竟然音訊全無,那就是他已經不在人世的證明了。
  可是,如今忽然有這樣酷肖寇克的一個年輕人出現在眼前!
  辛開林只覺得今天一天之中,經歷的事,實在太多了。先是那銀鐲子突然出現,再是甘甜的來到,然後又是這個自稱是孤兒的阿道。
  辛開林真想也叫李豪來看看阿道。可是李豪卻到拉合爾去了。
  辛開林在那一剎問,又想到李豪前後,一共去了好多次拉合爾,他似乎對那地方有特別的感情,而且最後的幾次,他去了之後回來,見到了辛開林,也沒有向他提起在那裡做了些什麼。直到集團準備在拉合爾附近,協助巴基斯坦政府建立一座大水壩,李豪才開始瘋狂地反對。
  辛開林始終覺得李豪的態度十分神秘,可是他卻全然無法設想其中的原因。
  或許是因為辛開林在那一剎間,只是在回憶著往事,所以他的臉上神情,在威嚴中,看來有點陰沉。阿道站在這個大富豪面前,本來已經要竭力鎮定,才不致失態,這時也不免有點手足無措起來。甘甜卻側著頭,一副十分有趣的樣子,打量著辛開林,在辛開林剛從回憶之中醒過來時,她陡然「哈哈」一笑,指著辛開林的鼻尖,道:「你剛才的樣子,像是夜裡的神像!」
  辛開林略抬起頭來,看到了甘甜明媚的眼睛,因為在高興地笑著而露出來的雪白的牙齒和挑皮輕盈的笑容,他也不禁笑了起來,心情頓時輕鬆了不少,道:「是麼?像什麼神?支配命運的大神?」
  甘甜搖著頭,神情也變得一本正經道:「不是,像是主宰憂鬱和傷感的神!」
  辛開林怔了一怔,甘甜的這個回答,聽起來倒是出奇的成熟。辛開林趁機握住了她的手,轉向阿道:「你也是伊鐵爾派你來的?」
  阿道的神態已不再那麼拘謹,他道:「是,伊鐵爾叔叔是我的思人,是他將我從拉合爾的孤兒院中帶出來的!」
  辛開林心中陡地一動,向甘甜望去,卻問著阿道:「她也是伊鐵爾從孤兒院中帶出來的?」
  阿道點頭:「是,甘甜是可愛的姑娘,我們每一個人都喜歡她,可惜她的智力很低,醫生說,她是中等程度的白癡,智力大概只有六歲左右。」
  辛開林心中很亂,他有許多問題要問阿道,但一時之間,不知從何問起才好。
  阿道在提及甘甜的智力程度之際,將聲音壓得十分低,辛開林向甘甜望過去,甘甜一副無優無慮的樣子,使得辛開林的心情也受到了感染。他想到,不論有多少疑問,首先要解決的,就是先見到了伊鐵爾再說!
  伊鐵爾這個神奇地改變了他一生命運的人物,直到甘甜出現之後,辛開林才知道他的名字。辛開林在想了一想之後,道:「阿道,我們一起去見伊鐵爾先生去!」
  阿道對辛開林的神態,一直十分恭謹,這時,他聽得辛開林這樣說,卻皺著眉,一聲不響。辛開林揚眉,問:「怎麼,有什麼困難?」
  阿道仍然一言不發,神情躊躇而帶有幾分倔強。辛開林拍著他的肩,道:「帶我去見他,我有很多事要問他,你一定要帶我去見他!」
  阿道後退了一步,搖著頭,道:「我不能帶你去見伊鐵爾叔叔,辛先生。伊鐵爾叔叔吩咐的是,我和甘甜,將那只木箱取到之後,將木箱帶去給他!」
  辛開林有點惱怒,提高了聲音。經常,當他提高聲音之際,是十分威嚴,和可以使人立即照他的話去辦事的。多年來的這種經驗,使他自己認為自己的話,一定可以得到實現。
  他十分肯定地道:「我一定要見伊鐵爾,我要向他買那只木箱子,不論代價是多少!」
  他說得如此肯定,而且語調是那樣有權威性。看來,這個恭謹的小伙子,非屈服在他這個大亨的威嚴之下不可了。可是,阿道卻仍然搖著頭,道:「辛先生,關於這一點,伊鐵爾叔叔也早就吩咐過了。」
  辛開林怔了一怔,道:「什麼意思?」
  阿道做著手勢,加強他的語氣,道:「我們來的時候,伊鐵爾叔叔就吩咐說:讓甘甜去見辛開林——對不起,他是這樣直呼你的名字的——向他拿那只木箱子。當時我就問:為什麼要甘甜去?只怕她講不明白!伊鐵爾叔叔說:就是要她去,只有這一句話,將木箱子帶走,甘甜去化你去還好,如果是你去,辛開林一定會向你說很多其他的話,目的是要得到那只箱子。」
《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