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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寧儲君的語氣愈來愈激動,把他當時的焦躁心情,表露無遺。
原振俠在他略停一停之際,苦笑道:「一個女人,如果真的令男人動了心,男人在害怕得不到她的心理陰影之下,是會產生這種患得患失的心理的。」
儲君沒有說什麼,史奈在這時卻發出了一下冷笑聲來。
過了好一會,儲君才歎了一聲。然後,又是半晌沉默,才道:「是的,我太緊張了。這個少女……我在見到了她之後,只覺得她已佔據了我整個心靈,如果我得不到她,就算把整個國家交給我,也是沒有意義的。」
原振俠吞了一口口水:「你有這樣的憂慮,情形比較特殊。因為你是一個王子,如果以一個王子的身份,而得不到一個民間少女的話,這種失敗的可能性太小了。」
儲君的聲音變得乾澀:「可能性小,並不等於全無可能。北部山區的土著,民風強悍,而且有許多古老相傳的奇風異俗,他們未必會為了王子,而去違背這些怪風俗。譬如說,這位美麗的少女本來已經有了情郎的話,那我就必須和這個人決鬥,武器由對方選定。」
他講到這裡,頓了一頓,才又道:「我不認為在運用狩獵野豬的尖叉上,會比一個山區的土著更加純熟,我不想冒險。」
原振俠悶哼了一聲:「你得假設她沒有情郎,而且,運用你男性的魅力──事實上,你已經成功了,不是嗎?」
王子當然是成功地,得到了那個仙女一般動人的少女,因為原振俠一進來,就已經看到了那個少女。
而且,他雖然沒有看到那少女令王子用盡了美麗的形容詞所形容的俏臉,但單是在體態上,原振俠已經承認,那是一個絕色美女。
當原振俠這樣說的時候,王子低下了頭,喃喃地說了一句:「是的,我得到了她!」
他在說了一句之後,又靜了下來。原振俠已經感到,其間只怕還有許多曲折,可是王子又不出聲。
就在這時候,史奈乾咳了一下,王子立時向他作了一個手勢。
史奈道:「讓王子休息一下,我來敘述。」
原振俠沒有異議。史奈既然一直在王子身邊,那麼,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一定知道的,由誰來敘述,全是一樣的。
史奈仰起了頭:「那天,我看出了王子的坐立不安,自然知道有些事發生在他的身上了。於是,在晚飯後的休息時間中,我問他為了什麼,他就把日間遇到那少女的事告訴了我。」
泰寧儲君在向史奈講了他遇到那少女的經過之後,精神還是處於一種極度的恍惚之中。他問:「世上真有這樣的美女?還是她只是傳說中的神仙,屬於山,屬於湖水,我在見了她一次之後,就再也不能見到她了?」
史奈一點也不感到好笑,反倒感到事情十分嚴重。因為他太熟知王子的性格了,王子一定要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
一個美女,既然能在短短的相見之後,就使得他如此傾心,那如果得不到的話,會使他的身心變得極度痛苦。他已經把那少女和「整個國家」來比較,而且地位還在「整個國家」之上,事情的嚴重性,也就可想而知了。
當下,史奈道:「她當然是人,就是山溪發源處山區中的土著。我想,先派幾個人去調查一下她的身世,和瞭解一下,他們在男女關係上有什麼風俗禁忌。這樣,進行起來就方便些。」
史奈的提議本來是十分合情合理的,可是憂心如焚,對自己一點把握也沒有的王子,卻立時否定了:「那不好,萬一查到她早有情郎,或是有什麼禁忌,進行起來,更不方便了。」
史奈苦笑了一下:「那就只好你再到那地方去,等她出現。」
儲君咬著下唇,神色十分不安,欲言又止,終於沒有再說甚麼。
這一晚,儲君自然反側難眠。十二個人見人愛、出色之極的美女,在寢室之外,不敢闔眼,等候著王子隨時召喚,可是王子一直只是一個人在寢室之中。
王子的反常行為,自然立刻有人密報都旺親王。由於儲君在國家的地位十分微妙,雖說親王的軍事集團手握重權,但還是在不斷提防儲君的一切行動。
等到第二天清早,親王得到的情報是:王子在一次獨自的行動之中,遇上了一個土著少女而一見傾心,變成了「六宮粉黛無顏色」了。
都旺親王在聽到了這樣的報告之後,反應如何,不能直接知道,只能憑以後發生的事,來作推測。在史奈和儲君的共同推測中,他們肯定有一個人,在整個後來事態的發展之中,佔了重要的地位,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這個人,就是都旺親王的降頭師巴枯。也就是史奈的恩人和師父,後來又鬧翻了,甚至在降頭術的鬥法之中,也輸給了史奈的巴枯。
史奈甚至懷疑,巴枯要對付的究竟是王子還是自己?因為,一則,巴枯所豢養的一個「血鬼降」,還在史奈的禁錮之下。這些年來,巴枯雖然作了種種準備,但如果史奈把「血鬼降」放出來的話,那些準備工夫,是不是真正能防止「血鬼降」的反噬,巴枯也是一點把握都沒有的。
(自然,巴枯也知道,史奈對於再把「血鬼降」放出來一事,也不會輕舉妄動。因為「血鬼降」當年所奉的命令,還是對付史奈的。)
其次,史奈現在是王子的降頭師。如果王子竟然在降頭上出了什麼差錯,那麼,這就等於史奈的失敗,巴枯自然可以大大出一口氣了!
由於以後,王子的確發生了事──中了降頭。所以史奈的推測,自有道理。
自然,史奈知道,王子出事不是他的錯,是王子自己做了錯事。要不然,對方是絕對沒有下手機會的。
對方所用的落降頭的手法,竟然如此詭秘,史奈不得不承認,降頭術的內容實在太複雜。
一個人窮一生之力,也無法學得全,無法完全知道全部降頭術的內容為何。
當然,這一節所說的,全是事後的推測。當時,王子和史奈都怎麼也想不到,王子遇上了一個美麗的玉女,這樣普通的一件事,會變成政治上和降頭術的王國之中,勾心鬥角、驚天動地的大事!
第二天天一亮,王子就急急宣佈,他要單獨行動,不准任何人跟蹤他。他宣佈得十分正式,也十分鄭重。
然後,在太陽才一升起不多久,他就到了那個昨天遇到那少女的山坡上,開始等候。
時間慢慢過去,王子在每一秒每一分中,都飽受著相思痛苦的煎熬。遠處的一株樹被風吹動,他會整個人彈跳起來;一隻野兔自草叢中竄出來,他會飛快地奔過去──這些,都使他以為是那少女來了。
一直等到中午,還是不見少女的蹤影──他把希望寄托在下午,因為昨天,他遇到少女的時間是下午。
他在溪邊,把自己整個頭浸在清涼的溪水之中。但儘管溪水是如此清涼,卻絕不能令他火熱的頭腦冷靜下來。甚至當他抬頭望向灼熱的太陽之際,他眼前所浮現的,也是那少女美麗動人的俏臉。
他一直等著,到了下午時分,史奈和別的侍從也全都跟了來。那年輕軍官,甚至在一個相距並不是太遠的高地,用望遠鏡監視著王子──理由自然是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