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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夕陽漸漸西斜時,他開始摘花。野花本來俯拾即是,他一下子就已經採摘了一大堆,可是他還是不斷採摘著,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才靜止不動。
史奈在這時候,來到了他的身邊。在黑暗中看來,王子的臉色蒼白得極其可怕,他雙眼失神,望向史奈,聲音聽來像是孤魂野鬼的哭泣:「她沒有來!」
史奈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帶著他向前走,王子十分順從地跟著。
別墅之中,早已備下了豐盛之極的食物,可是食物所發出的香味,和準備侍候王子進食的美女,一點也引不起王子的興趣。王子連看也不看一眼,就回到寢室,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雙手托著頭,一副癡癡呆呆、失魂落魄的樣子。
史奈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在王子呆了很久,一動也不動之後,史奈突然用相當高亢的聲音道:「殿下,你現在的情形,像是中了降頭一樣!」
王子抬起頭來,居然並不否認:「是,你不是曾經告訴過我,降頭術太奇妙了,奇妙到了某一個人的本身,就是一種降頭,只要望一望他,就已經中了降頭了!」
史奈苦笑了一下:「是,這種降頭叫作『心降』,那不是降頭師所能控制的。『心降』是由人自己來決定的,甚至對方也無法控制!」
原振俠聽到這裡,發出了「嗯」的一聲,表示對「心降」這種奇妙現象的理解。
一個人,這個人的本身就是一種降頭術,會使他人中降頭──這種事,聽起來好像十分奇妙,但實在是相當普通的現象。
男性對女性,或是女性對男性的刻骨相思,甚至為情可以犧牲生命。在旁人看來,全然是不可思議的行徑,但是對當事人來說,卻自然不過。因為有一個人令他中了「心降」,從此行事就不由自主了。
這實在是一種深奧的心理現象,原來也可以列入降頭術的範疇之中,這是不能不令人發出讚歎聲來的!
史奈的神情極嚴肅:「殿下,你應該考慮到,這個少女是不是由人派遣來的?」
王子長歎一聲:「反正我已中了『心降』,管她是怎樣來的,如果得不到她,我就再也不會有快樂。我……她今天沒有來,這表示她心中並沒有我……我成功的希望……很少。明天我再去等,她如果出現,我……要……我要使用……『淫降』……」
他在結結巴巴了一會之後,才說出了「淫降」兩個字來,史奈的臉色立時一沉。
所謂「淫降」,是能使女性失去自持的一種降頭,雖然不是致命的降頭,但是卻被公認是十分卑下的一種降頭行為。尤其,當施降者的目的,是為了自己佔有一個女性時,更為卑下。
「淫降」,自然是一種強烈的催情劑在發生作用。女性當時不能自持,事後如不是願意,那就吃虧極大。所以這門降頭雖然簡單,降頭師也不是很肯傳援他人,王子這樣說,當然是有意向史奈求助。
史奈在一沉下臉來之後,立時道:「不!」
王子陡地跳了起來:「一定要,只要我一見到她,我就要她是我的,我……不能沒有她。而且,我一定會用我整個生命去愛她,那只是怕她不要我,並不是利用降頭去玩弄她!」
當王子在講這番話的時候,雙眼佈滿了紅絲,額上的青筋也暴得老高,樣子看來十分可怕。
史奈沉默著,用沉默來表示他的不滿。
王子仍然咆哮著:「你不答應,我去求別人,『淫降』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降頭術,每一個降頭師都會!」
史奈自然要小心估計,王子這一番話的用意。雖然由於他和王子的關係太密切,王子不可能免去他王室降頭師的職務,但如果王子找了別的降頭師,那對他的地位總是一種威脅。
所以,在王子狠狠瞪著他的眼光之下,他沉聲道:「好,我給你。」
為了表示他實在是在脅迫之下才答應的,他話一說出口,就立時寒著臉走了出去。
儲君焦急地搓著雙手,他知道淫降的效用。可是如果那少女根本不出現呢?山區如此廣闊,他上哪兒去找她呢?
十分鐘之後,史奈仍然寒著臉回來,把一隻指頭般細的小竹筒,交給了王子。竹個的一端,是天然密封的竹節,另一端,塞著一隻木塞子。
史奈的語氣也是冰冷的:「怎麼用你是知道的了。可以不用,最好還是不用。」
王子的態度十分誠懇:「老師,把一個平凡的山區少女變為皇后,這應該不是壞事!」
史奈悶哼了一聲:「她不是一個平凡的少女,她使得一個王子中了心降。」
王子喃喃地道:「她真是太美麗了,那不能怪我,任何男人……」
他接著,又含糊不清地說了一些話,全都是在焦慮煩躁的情緒下,所說的沒有意義的話。
史奈在他略微鎮定了一些之後才道:「有幾件事,殿下一定要注意。如果她不是處女,你要立刻告訴我,可能其中另有曲折。還有,不論在什麼樣的情形下,都不要吞嚥她的唾液。」
王子呵呵地笑了起來:「怎麼啦?怕仙女會向我下降頭?」
史奈道:「我是殿下的降頭師,有責任向殿下提醒一切可能發生……」
儲君揮著手:「放心,提防降頭的方法,你教過我許多了!」
史奈在這時,本來不應該再說什麼的,可是他心中,卻有著一種捉摸不到的不祥預感。這種預感,甚至是他一聽到,王子在湖畔遇到了一個美麗的少女之後,就開始的。
(降頭師是一生和玄學、巫術打交道的人,能夠成為一個傑出的降頭師,總和常人有不同之處。不同之處是什麼,沒有人說得上來,或者是特別聰明,或者是腦部結構有什麼特異之處。大多數降頭師的第六感都十分敏感,他們特別對於將會發生的事,有一種預感,可是也像所有預感一樣,只是一種不可捉摸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