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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妙目流盼,向原振俠望了片刻:「我不要,過去的事,帶給我太多的慘痛——」她雖然這樣說,可是又出乎原振俠意料之外地問:「記得我們……第一次……的情形?」
她的聲音之中,有懷念,有留戀,甜膩得化不開,單是這一句話,已聽得原振俠像是不是站在地上,而是浮在雲端一樣。
他張大了口,甚至發不出聲音來,只是點著頭,心緒極亂,一時之間,全然不知道她提出了這個問題來,究竟是什麼意思。而當日做為女特工人員的海棠。自動獻身的情景,卻又歷歷在目,把他逗得舌乾唇焦,一張口,像是從口裡要噴出火來一樣。
可是,接下來,玫瑰所說的話,卻又如同向他當頭淋了一桶冷水,也使他明白了玫瑰心情上的矛盾處,和她此際的心態。
玫瑰先是歎了一聲:「那次……我每次在事後回想,又有甜蜜,又有痛苦。我那時是人形工具,從小我就接受嚴格的訓練,為了完成任務,在必要時,可以犧牲自己的一切,那次,我……當然不是不喜歡你,可是也……為了要完成任務——」原振俠呻吟了一聲:「只是為了利用我?」
玫瑰仰起頭來,在她迷惘的神情中,雙眼之中,隱隱有淚花流轉:「有那麼一點,只要有一點,我就無法自已原諒自己,我之所以不顧一切要擺脫組織,主要原因,也在於此……我……不要做一個向你自動獻身的女特工。我要被你真正愛,和世上所有相愛的男女一樣!」
原振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玫瑰的這種心理,自然可以諒解,他伸手在她的肩上輕拍了一下,沒有說什麼。但是他的動作,也足以傳達他心中的諒解了!
他隔了一會,才道:「既然你努力要把過去一切全都忘記,又何必再進行什麼?」
玫瑰走了幾步,在一張安樂椅上坐了下來,原振俠在她身邊坐下,視線不離她的俏臉。
這時,原振俠的心境平靜了下來,他知道自己這幾天來的綺思,和玫瑰實際的心境相去太遠,自然也不再去想它。
這一來,反倒更能在平平靜靜之中,欣賞玫瑰的美麗,而這種美麗,又實在能令人心礦神怡!
玫瑰對原振俠的注視,略有羞意,她微微偏著頭:「我在愛神的幫助下,消除電腦中有關我的一切資料時,向愛神提了一個要求!」
原振俠揚了揚眉,他未曾想到海棠的敘述,會從那麼早開始。而這樣的開始,一下子就吸引了原振俠的注意力。
原振俠本來想搶先告訴她,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奇異經歷,但竟然沒有機會——這時,他只是道:「啊,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你突然失蹤,幾個朋友都表示了極度的關心——」玫瑰側著頭:「是嗎?哪些朋友?」
原振俠道:「先是黃絹向我提起。當然也包括了我在內,不過……大都以為你在進行什麼秘密任務。再也想不到事情如此特異——」玫瑰抿著嘴,想了一會,才道:「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從南中國海回去,不久之後。我又獨赴海上,求見愛神。」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你向愛神提了什麼要求?」
玫瑰聲調緩慢:「讓我知道我自己在電腦中的全部資料——我這樣要求,目的只有一個。我……組織上告訴我,我是一個孤兒,自小就被組織收留接受訓練,可是我卻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每一個人都有父母。我也不應該例外!」
原振俠聽到這裡,喃喃地道:「也不一定人人皆有父母,就有些人是醫院實驗室中製造出來的。」
致瑰表示了不同意見:「只能說」身體「是製造出來的,」人「不是——」原振俠沒有爭什麼,他自然明白玫瑰口中「人」和「身體」的分別。
他望著玫瑰:「結果是——」玫瑰點頭:「我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是誰,可是,一調查,他們表面上是」自殺「,但實際上,卻在一種十分神秘的情形下失蹤了——」原振俠聽到這裡,腦際如同閃電劃過一般,陡然一亮,他霍地站了起來,玫瑰究竟在追查什麼。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她也在調查那一批人的失蹤,一下子,他完全明白了!
玫瑰的父母。就在那一大批失蹤者之中!
原振俠甚至已明白她的父母是哪兩個人!當然就是那兩個中國人。一個是出名的畫家,另一個是出色的舞蹈家——就是那一對!
剎那之間,原振俠覺得自己思緒紊亂。那一對男女全是出色的藝術家,難怪原振俠一直覺得他們的女兒,有著濃厚的藝術家氣質。
可是,眼前的事實又矛盾得很——他們的女兒是海棠,而不是如今的玫瑰。
如今玫瑰的身體,和當初在母體中孕育成功的海棠,一點關係也沒有!而且,海棠多半是一離開母體,就被組織帶走,那就連她的思想、得自後天的智慧,也和她父母全然無關了!
可是,如今看她的情形,她對父母的思念,卻真誠而又深刻,這或許是人性親情天性的流露?
原振俠的疑惑和迷惘都顯示在臉上。玫瑰指著她自己:「我,始終是我父母的孩子。尤其我通過那樣特異的方式k得了一個身體之後,在心理上更需要有父母——那和一般孤兒在心理上渴望有親人的心態一樣——」原振俠點頭:「我明白。尤其你父母都是那麼出色的藝術家——」玫瑰震動了一下,緊抿著嘴:「你……像是知道了不少?」
原振俠搖頭:「知道得極少,剛才聽你道出了兩個人的姓名。才豁然貫通,他們當然沒有死,在雅加達,有他們出現過的確切紀錄。」
玫瑰的雙頰微微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