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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和康維約定的日子,羅開和安歌人,和他們得自俄國人處,要在月亮表面使用的器材,一起在芬蘭北部的一個小鎮出發向北駛,機動雪撬在雪地上的速度十分高,雪地上的積雪,濺得很高,十分壯觀。
當日黃昏時分,極目著去,一望無際的積雪,都被映成金紅色,四周圍幾十公里之內,都沒有人跡時,他們著到一艘小飛船,正自高空下降,下降的速度相當快,也相當穩。
說是小飛船,體積也至少有一架貨櫃車那麼大,長方形,尾端噴出大量的氣流,把地上厚厚的積雪,搬運金字塔的石塊,也輕而易舉之至了。
聲音在繼續著:「飛船中可供活動的空間不多,我不能在你們發生意外或有危險時給予幫助,所以你們仍然可以放棄原意。」
羅開發出了一下縱笑聲:「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我也不肯放棄了。」
安歇人高興地在他冰冷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她自己的嘴唇也是冰冷的,在冰天雪地之中,一切全是冰冷的。
聲音又道:「請進入飛船。」
羅開和安歌人都不知道如何進入飛船。那兩個把器材搬上了飛船的小型機械人,忽然又在他們的面前落下,伸出一個鐵架來,羅開和安歌人各自抓住了一個鐵架,機械人帶著他們,進了船艙。
飛船的船艙,可以活動的空間,遠在羅開的想像之上,比地球上民航機的頭等客艙還要寬敞,羅開心中想,如果黛娜一定要跟來的話,也有的是空間。
康維的聲音,繼續在說著:「你們面前的電腦,會提供這次航行的一切資料雖然一切全是自動的,但知道一些資料,也是好的,至少在旅途中不會問。」
安歌人生上了座位,用金屬架固定了身子,望著做了同樣動作的羅開,笑:「我們絕不會問。」
羅開對安歌人的話,表示同意。過去三天,在巴黎的小屋中,他們一點也沒有覺得悶,放在這艘飛船之中,他們又怎會覺得悶。
康維的幫助,十分徹底,它的聲音還繼續傳出來:「飛船的速度極高,從來也沒有地球人經歷過那麼高的速度,你們是不是能夠受得起,我不知道。我的提議是,盡量利用你們的意志力去克服。」
羅開和安歌人由衷地道:「謝謝你,康維,謝謝你!」
羅開向安歌人做了一個手勢,這時,他們面前的榮光屏上,正閃過一行一行的文字,提示他們在起飛前應該如何把自己安全地「固定」在座位上。他們都照著指示來做,直到三分鐘之後,榮光屏上便出現了「隨時可以起飛」的字樣。
羅開和安歌人互望了一眼,都向對方點了點頭。羅開伸出手去,當它的指尖快要碰到那個標著「去」字的按鈕時,他也不禁相當緊張。
對羅開來說,太空漫遊,並不新鮮,他曾到過由幾個星體聯合建立的觀察地帶,他可以肯定,觀察地帶距離地球,必然比月球更遠。可是那時,有三晶星人、八角星人在控制著飛行,這一次,卻只有他和安歌人兩個地球人。
康維的警告,語氣轉來十分溫和:「運用意志力來克服」,但是羅開知道這句話的嚴重性若是克服不了,可能就在地球人無法忍受的劇烈震湯之中,他和安歌人的身體和心靈都會受到無可挽救的傷害,結果會是怎樣,連想都沒有法子想。
所以,他,亞洲之庹羅開,當它的指尖快要碰到那個按鈕時,他也有極短暫的猶豫,他又轉過頭去,同安歇人望了一眼。
安歌人澄澈美麗的大眼睛中,也閃耀著幾分恐懼,可是有更多的堅決。她立時伸出手來,作用非常明顯,是希望在飛船上升的時刻,能夠和羅開緊握著手。
羅開點了點頭,然後,指尖向下壓,按下了那個掣鈕。然後立刻伸手出去,和安歌人的手緊握著,雙方都感到對方的手很冷,手心都有汗。
在開始約二秒鐘之內,飛船靜止,一切像是甚麼也沒有發生一樣,雖然說只有三秒鐘,可是在他們兩人的感覺上,卻像是過了不知多久連時間也像是停頓了一樣。
緊接著究竟發生了一些甚麼事,不但是安歌人,就連羅開,事後地無法有完整的記憶。事情是突然發生的康維的警告,措詞實在太溫和了。那震湯一開始,他們甚至沒有聽到甚麼聲響,或許曾有過悶悶的「轟」的一聲,但立時他們就覺得自己的身子,已經不知道被一種甚麼力量,一種大到不可思議的力量,拆散了開來。
羅開比較沉默寡言,事後,沒有向甚麼人說起過那次的經歷;安歌人卻有一次機會,同幾個很傑出的人物,說起了那次經歷的感覺。聽的人都認為她所描述的,雖然誇張了一些,可是看她在講述的時候,仍然不免俏臉煞白,鼻尖上冒出汗珠來的情形,聽的人也都相信那不會離事實太遠。
安歌人的描述是:「好像聽到了一下聲音,按著,我整個人都散了開來。那情形,就像是一隻構造十分精緻的錢,忽然被巨大的汽車錘擊中了一樣,幾百件本來鑲嵌在一起運作的零件,全部散了開來。
「我不知道我的頭在甚麼地方,可是我可以肯定,我著到我的手、我的身體的每一部分,都在向四處飛濺,沒有血,沒有痛楚,只有那種極度的恐懼感。我看到自己的一隻手,努力想把一團鮮紅色的血肉抓回來,那團鮮紅色的血肉,我想……
那是我的心臟……
「在那一剎間,在極度恐懼的襲擊下,我根本沒有任何知覺,甚至地無法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我想到的是:那一定就是死亡,死亡之前那一剎的感覺,一定就是這樣子。我死了:我死了:這種可怕的感覺,甚麼時候才會消失呢?要是隨著死亡的來到就會消失,那我願意快點死:快點死:要是那種可怕的感覺,竟然伴隨死亡而長存,那死亡實在太可怕了曰「就在這時候,我突然感到,我身體的某一部分,傳來了一股力量,我立刻知道那是我另一隻手。那隻手,似乎沒有迸散,還有一股可以使我安心的力量傳了過來。我開始可以想一些事,所想到的第一點,就是我要運用我的意志力,去驅除眼前可怕的情景。自那隻手傳過來的力量相當大,我也開始鎮定下來。
「在我開始鎮定下來之後,我逐漸感到,我身體的每一部分,都回到了原來的位置。那隻手,似乎已抓住了我那鮮紅色的心臟,把它放回了我的胸腔:我的腳又開始飛進空氣;我的身子,在逐漸回復正常:我的頭,不知從甚麼地方飄浮了回來,又落在脖子上,而且,真的,那感覺真好,頭在脖子上居然可以轉動了。」
安歇人一口氣說到這裡的時候,曾頓了一頓,然後再繼續:「我轉過頭,向一邊看去,看到了鷹。鷹的臉,老天,我從來也不知道一個人的臉,可以扭曲到這個程度……它的臉……那已不是它的,而是不知道是一個甚麼灰白色的東西。然而我知道它是鷹,因為同時我也著到,他粗大的手,正緊握著我的手。
「使我身體各部分又重新組合起來的那股力量,就來自它的手!
「著到這種情形,我又驚又懼,我想問他:鷹,你怎麼了?可是我根本無法發出聲音來,我甚至無法開口我的嘴,一定還沒有回到我的臉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