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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呼喝聲,陳長青像一蘋見了老鼠的餓貓一樣,自沙發中直跳了起來,在半空之中,雙手一伸,就接住了那柄鑰匙……白素在早明白了我心意之後,拋出那柄鑰匙之際,角度相當巧妙,恰好是在陳長青跳起之後可以接到的那個方位。
陳長青一接到了鑰匙,落下地來,又大叫一聲:「我去。」
這一切,全都是在兩秒鐘之內發生的事,等到陳長青叫了「我去」之後,站定,他的神情真是古怪之極,一望而知,那是一個人在做了一件不應該做的事之後的一種後悔和尷尬。
我們三個人都只是笑吟吟地看著他,不出聲,陳長青看了看手中的鑰匙,重重頓了一下腳,忽然罵我:「衛斯理,你真是魔鬼。」
我忍住笑,學著他剛才那種半死不活的神態:「我怎麼了?我可沒做什麼。」
陳長青又重重頓了一下腳,長歎一聲:「罷了!罷了!千年道行,毀於一旦。」
我連笑帶罵:「你在放什麼屁?」
陳長青悻然(這時,他已經完全是我熟悉的陳長青了),瞪著眼:「你們懂得什麼?我正在練一門功夫,眼看快成功,卻叫你們破壞了。」
他在這樣說的時候,非但狠狠地瞪了我和溫寶裕一眼,甚至連白素也瞪了一下。
白素自樓梯上走了下來,笑著:「你在練什麼功夫?練『不動心』的功夫?假裝對一切事情,一點興趣也沒有,漠不關心?」
陳長青一聽,現出訝異莫名的神情來:「你……你怎麼知道?」
在陳長青說什麼「千年道行」和「練功夫」之際,我也還是有點莫名其妙的,但這時經白素一點破,自然也恍然大悟。我也笑著:「你這點道行,還說什麼千年,誰都可以看出你是在故意做作,可惜你離『不動心』還差得遠,一把鑰匙,就叫你原形畢露了。」
陳長青氣得說不出話來,乾眨著眼,隔了半晌,才又長歎一聲:「不像你們想像那麼簡單,其中過程還真的曲折離奇得很。」
儘管他說得十分認真,可是這時,連溫寶裕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我和他哈哈大笑,白素也忍不住笑著,溫寶裕一面笑,一面還繞著陳長青又叫又跳,在這樣的情形下,陳長青越是說得一本正經,情形就越是滑稽,所以誰也沒有去留意他。
陳長青神情更怒,大聲道:「好,你們會後悔,我決定什麼也不說,除非你們求我。」
溫寶裕立時在他面前扮著鬼臉:「求你,求求你告訴我們,你什麼時候看破紅塵,削髮為僧。」
白素溫柔地責備著:「小寶,不能這樣說,一個人真要是能練到凡事不動心的地步,那是人生最高的修養,絕不簡單。」
天池老人何方神聖
溫寶裕連忙忍住了笑,連聲道:「是,是。」
我仍然笑著:「不過這件事,由陳長青來做,總是滑稽一點。」
陳長青抿著嘴,一副不屑和我討論的神情,白素道:「事實上,他做得很成功,小寶可以證明,我也可以證明。」
想起陳長青才進來時那種情形,我也不得不承認:「是,我也可以證明。」
陳長青一聽得我們這樣說,高興了起來:「真是,或許我的天性,很難練到這一點,天池老人的孫女告訴過我……」
他講到這裡,陡然住了口,神情有點怪異,溫寶裕口快,立時問:「天池老人?那是什麼人?」
陳長青悶哼一聲:「只當我沒說過。」
溫寶裕還想追問,我道:「陳長青,你已經夠滑稽了,別告訴我們你遇到了什麼奇人。天池老人,那是什麼傢伙?是長白三仙之一?他的孫女又是什麼人?」
陳長青一副不屑爭辯的樣子,溫寶裕吐了吐舌頭:「媽媽和訓導主任的話有道理,武俠小說,真不能多看。」
陳長青揚起手來要打溫寶裕,溫寶裕逃了開去,叫著:「那把鑰匙是我的。」
陳長青惡狠狠地道:「先去問問你媽媽,是不是會給你去。」
溫寶裕立時變得垂頭喪氣起來,我拍著他的頭:「怎麼,你也開始練『不動心』的功夫了?」
陳長青欲語又止,悻然道:「並不幽默。」忽然他又發起狠來:「衛斯理,別以為世上只有你一個人會有奇遇。」
我攤開手:「我可從來沒有這樣說過。」
陳長青用力「哼」了一聲。白素問道:「你是不是在追尋蠟像的秘密中,雖然走錯了路,可是有了新的發現?」
陳長青看了白素半晌,又望了我半晌,才說了一句:「真是不同。」
我知道他是在眨我而揚白素,我也不去睬他,只是道:「你練功不成,重墜凡塵,鑰匙的事就交給你了。」
陳長青歎了一口氣,好像十分委曲的樣子,忘了剛才他受不住我故事的引誘,像餓貓一樣跳起來把鑰匙搶在手中的情形了。
我笑著:「人,總是照自己的本性來做人的好,何必硬練和自己本性不合的什麼功夫。」
陳長青又歎了一聲,再一次現出欲語又止的神情。
這使我感到,他心中有點古怪的事,未曾說出來,可是我也知道,這時向他追問,他一定不會說,所以我只是道:「你在那個滿是鳥糞層的小島上那麼久,究竟在幹什麼?」陳長青揚起了頭:「我已經說過,除非你好好求我,我不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