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航船一如既往地向前行駛,洋面上一直刮著東北風。船上的氣氛有些異樣,不會讓人毫無查覺。
確實,船上「有些異樣!」水手們常常聚在一塊,議論紛紛,我一走近,他們就不說了。我幾次聽人在說「艙門」,這兩個字,使勒杜拉爾先生記憶猶新。大臣號的底艙為什麼要採取那麼嚴密的措施?艙門為什麼要封得那麼嚴實?肯定有一個「敵手」囚禁在貨倉裡,但是目前還沒有更好的辦法對付「他」。
15日,我在尾樓散步時,聽見水手歐文對他的同伴說:「你們知情嗎,傻瓜?我才不會等到火燒眉毛呢!還是好自為之吧。」「你想幹嘛?歐文。」廚師吉克斯托問道。
「這還用問,」水手回答說,「救生艇可不是為鼠海豚製造的!……」他們說著說著突然停了下來,我沒能聽到更多的東西。
他們莫非在策劃什麼針對高級船員的陰謀?羅伯特·卡爾蒂斯難道沒察覺謀反的跡象?在海上無論何時都有理由擔心某些船員圖謀不軌,應該用鐵的紀律對這號人嚴加管束。
三天過去了,看來沒什麼新鮮事好寫。但從昨天開始,船長和大副的頻繁交談,引起了我的注意。羅伯特·卡爾蒂斯顯得有些不耐煩。這位一向克己善讓的人竟然這樣,著實令我吃驚。經過這麼一番交談,亨特利船長似乎變得更加冥頑不靈,他的神經處於高度亢奮狀態,難以自制。到底為什麼?
我不得而知。
進餐時,勒杜拉爾父子和我都注意到,船長老是沉默寡言,大副則是憂心忡忡。大副為活躍氣氛,有時故意扯些話頭來聊,可怎麼也聊不起來。法爾斯頓工程師和科爾先生都不善談,呂比也不是那塊料。乘客們開始怨天尤人,其實他們不無道理,因為航行的時間確實拖得太長了。自以為是的科爾先生則盛氣凌人地對船長嚴加訓斥,好像誤點是船長一手造成的。
從17日起,遵照大副的吩咐,水手們每天都往甲板上潑幾次水,通常這項工作只在每天早晨進行一次。現在大概人們熱得夠嗆,澆水次數就增多了。
也難怪,因為我們的船早已駛入南方的縱深地帶。覆蓋在艙門上的油布一直都保持著濕潤狀態,油布的質地是不透水的密織帆布。大臣號備有水泵,可以使用高壓水龍進行沖洗。我確信,在快艇俱樂部最豪華的縱帆船上,沖洗設備也不過如此。船上水手們可能對這份額外的繁重工作多少有些抱怨;然而囚在船下的「他」卻毫無怨言。
在23日至24日夜間,艙房和船員休息室的溫度高得令人窒息。儘管海上浪高水激,我還是不得不讓艙內右舷船壁上的舷窗開著。
毫無疑義,我們身處熱帶海域。
晨光熹微時,我便上了甲板。
這時,我感到船內外的溫差不正常。一大早,太陽剛從地平線上升起,照說天氣應該比較涼爽,可是尾樓上的溫度卻很高,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此時,水手們正忙著沖洗甲板。水從泵中噴出,順著傾斜的船沿從左右舷的洩水孔流入海中。
水手們光著腳在清涼的水中跑來跑去,水花飛濺,我心血來潮,禁不住想效仿他們,於是脫掉了鞋襪,赤著腳踏進這片看似涼爽的海水中。
我不由得大叫起來。腳下甲板熱得燙人!我驚詫不已。
羅伯特·卡爾蒂斯聽到了我的驚叫聲,轉身走過來,沒等我問,就開口說:
「好吧,告訴您,」他對我說,「船上著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