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章

    一
    我們是卡爾費馬特鎮上的小學的一群孩子,總共30來人,20來個6歲至12歲的男孩子,10來個4歲至9歲的小姑娘。如果你想知道這個小鎮的正確位置,根據我的地圖冊第47頁,這是在瑞士信奉天主教的一個州里,離康斯坦茨湖1不遠,在阿邦澤爾2的群山腳下。
    1即博登湖,在瑞士東北部,位於瑞士、德國、奧地利之間,共540平方公里。
    2瑞士東北部城市,在康斯坦茨湖南面,附近多山。
    “喂!你在那邊幹什麼,約瑟夫·穆勒?”
    “怎麼啦,瓦爾呂吉先生?……”我回答。
    “我在講歷史的時候,你在寫什麼?”
    “我記筆記,先生。”
    “好。”
    事實上我在畫一個老頭子,而老師在第一千次給我們講威廉退爾3和兇惡的格斯勒4的那段歷史。誰也比不上他這樣熟悉地掌握那段歷史。他只有這一點還要澄清:埃爾維西5的英雄放在他兒子頭上的、有歷史意義的蘋果究竟屬於芬芳可口的斑皮蘋果呢,還是屬於卡維爾6產的蘋果?這個蘋果眾說紛紜,就像我們的母親夏娃從善惡樹上摘下的那只蘋果一樣。
    313世紀末傳說中為瑞士獨立而鬥爭的英雄,席勒寫過同名戲劇,羅西尼也寫過一個歌劇。
    413世紀末瑞士傳說中的人物。一個奧地利大法官要威廉退爾去射擊放在他兒子頭上的一隻蘋果,後來大法官被威廉退爾所殺。這個大法官即格斯勒。
    5在古代高盧的東部,差不多等於現今的瑞士。
    6法國蘋果產地。
    卡爾費馬特鎮得天獨厚地座落在人們稱為“簸箕”的一個窪地深處,這個窪地陷入正面的山坡中,夏天的陽光照射不到這片山坡。小學在鎮子邊上,濃蔭掩映,絲毫沒有初等教育機構的粗鄙外表。它看來明快、悅目,有一個樹木蓊鬱的院子,一個帶頂棚的風雨操場,一座小鐘樓,大鐘宛如鳥兒在樹枝上那樣唱歌。
    瓦爾呂吉先生主持學校工作,並同他的妹妹莉絲貝特各半分攤具體事務,這個老姑娘比他更嚴厲。他們倆足以應付教學工作:閱讀、寫作、算術、地理、歷史——當然是瑞士的歷史和地理。除了星期四和星期天,我們每天都有課。學生8點鐘到來,皮帶扣下面掛著籃子和書本;籃裡有午飯:麵包、冷肉、奶酪、水果、半瓶攙水的酒。書本裡有學習的東西:默寫、數字、問題。下午4點鐘,大家把一點麵包屑都沒有的空籃帶回家裡。
    “……貝蒂·克萊爾小姐!……”
    “瓦爾呂吉先生?……”小姑娘回答。
    “你的模樣不像在專心聽我念默寫。請問我念到哪裡?”
    “正當,”貝蒂結結巴巴地回答,“威廉不肯向便帽鞠躬……”
    “不對!……便帽早念過了,而是念到蘋果,不管這只蘋果是哪一品種的!……”
    貝蒂·克萊爾小姐不知所措,望了我一眼——我非常喜歡這善良的目光,然後垂下眼睛。
    “不用說,”瓦爾呂吉先生含譏帶諷地又說,“如果這段歷史不是由我背出來,而是唱出來,由於你對歌曲有興趣,你一定會更加聚精會神!但從來沒有哪一個音樂家敢於把這樣的題材譜成音樂!”
    興許我們的小學教師說得對?哪個作曲家想撥動這樣的琴弦啊!……但誰知道呢……將來會嗎?……
    瓦爾呂吉先生繼續念默寫。我們不管大小,都在側耳傾聽。大家似乎聽到威廉退爾的箭在教室裡呼嘯而過……自從假期以來,這是第100次念默寫了。
    第二章
    確實,瓦爾呂吉先生只把音樂藝術放在一個很低微的位置上。他對嗎?當時我們太小,對這個提不出什麼看法。請想想,我待在大孩子中間,我還不滿10歲呢。但我們當中有12個人非常喜歡當地曲子、古老的夜曲,也喜歡用排鍾宣告的大節日所唱的頌歌、對經唱譜中的讚美聖母歌。這時,卡爾費馬特鎮上的教堂的管風琴就伴奏起來。於是彩畫玻璃窗便震動著,兒童唱經訓練班的孩子們發出假聲,香爐晃動著,經文、經文歌、應答輪唱的頌歌似乎在香煙氤氳中升騰而起……
    我不想自吹自擂,這是一種壞習氣,儘管我是班裡的優材生之一,這也用不著我來說。現在,如果你們問我,為什麼我,約瑟夫·穆勒,威廉·穆勒和瑪格麗特·哈斯的兒子,眼下接替他的父親,當了卡爾費馬特的驛站長,大家給我起的綽號是“升D”;為什麼貝蒂·克萊爾,當地小酒館老闆約翰·克萊爾和珍妮·羅茲的女兒,綽號叫“降E”,我會回答你:耐心點,你們待會兒會知道的。不要操之過急嘛,我的孩子們。可以肯定的是,在我們結婚以前,我們倆的嗓音結合得非常出色。我寫這篇故事的時候,知道了當時我所不知道的事——包括音樂方面的知識,我的孩子們,如今我年事已高。
    是的!升D先生娶了降E小姐,我們非常幸福,由於勤奮和管理得當,我們的生意十分興隆!……如果一個驛站長不善於周旋,誰知道他會變得怎樣呢?……
    大約40年前,我們曾在教堂唱歌,必須告訴你們,小姑娘和小男孩都屬於卡爾費馬特的訓練教區兒童唱經班的學校。大家絲毫不覺得這種習俗不得體,這是對的。誰會杞人憂天,要知道自天而降的六翼天使是男是女呢?

《升D先生和降E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