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百無聊賴的穴居生活

  從1月15日起,加利亞終於開始向其近日點運行了。為了避寒,除直布羅陀的十三名英國人外,從地球上來的居民,如今都已深深蟄伏在火山洞裡。
  那些英國人在那個小島上生活得怎麼樣呢,大家普遍認為,他們的處境一定比「溫暖之鄉」的人要好。他們儲備著許多糧食和煤,既不愁吃,也不愁燒,無須借用熔岩的熱量取暖。他們的炮台造得無比厚實,完全可以為他們抵擋刺骨的寒氣。他們穿得暖暖的,吃得飽飽的,唯一的缺憾恐怕是身體越來越胖。莫爾菲准將和奧利方少校大概仍舊是終日守在棋盤上消磨時光。誰也不覺得生活中有什麼不如意的地方。
  塞爾瓦達克等人,要是實在無法抵禦太空的嚴寒,當然可以到直布羅陀島去住上一陣子。他們本來也已想到這一
  點。他們相信,英國人會很好地接待他們的,雖然上次去
  時,兩位英國軍官未免有點失禮。總之,英國人不會對他們
  見死不救的。因此,萬一形勢發展到十分嚴重的地步,他們
  會毫不猶豫地到直布羅陀去的。但冰原遼闊,路途遙遠,冰面上又沒有一塊地方可以讓大家歇歇腳,暖和暖和身子,所以貿然前往,必然是凶多吉少。因此這個計劃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執行。只要火山洞裡還有足夠的熱量,他們就決不離開這裡.
  除人而外,一些家畜和飛禽也離開了上面的山洞,來到這裡安身。大家費了很大的勁才把塞爾瓦達克和本一佐夫的兩匹馬牽到遠離地面三百多米深的火山洞裡來。上尉及其勤務兵對它們愛如至寶,一定要把它們帶回地球去。
  至於其它家畜和飛禽,由於洞內空地太小,要把它們都弄到這裡來是不可能的。大家只好將其中一部分殺掉,放在上面山洞的儲藏室裡冷藏起來,準備以後食用。
  大家一直忙到1月底才完全安頓下來。但單調乏味的袕居生活也從此開始了。人們成天在那裡面壁而坐,精神怎麼會不萎靡不振呢?塞爾瓦達克上尉和鐵馬什夫伯爵於是讓大家圍坐在長桌旁聊天、講故事。有時,還找個人給大家朗讀一些遊記和科普讀物。俄國水手和西班牙人都全神貫注地聽著,從中學到了不少東西。將來回到地球時,他們的知識一定不會像在本國那樣貧乏了。
  這期間,伊薩克-哈克哈卜特在幹什麼呢?他對這些事當然是毫無興趣的。他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錢上了。他已經賺了很大一筆錢,整天在那裡把這些錢數來數去。他手頭現在至少有十五萬法郎,其中一半是歐洲各國的金幣。這些響噹噹、沉甸甸的金幣,等他一回到地球就能換成大錢。遺憾的是,這些錢放在他手上已經多日,如果借貸出去,早已又賺上一大筆了。
  在所有這些人中,只有帕米蘭-羅塞待很快便又廢寢忘食地鑽到地那個研究工作中去了。只要能和那些沒完沒了的數字在一起,他便感到有無窮的樂趣。
  關於加利亞的各方大資料,他早已瞭如指掌。可是對於加利亞的衛星——奈裡納——他還什麼也不知道。他覺得加利亞彗星既歸他所有,那麼這顆衛星也應該是他的。因此,將這顆衛星的情況弄清楚,便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
  他需要先觀測一下奈裡納在其軌道上的幾個不同的位置。把這些材料弄到手後,他便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像計算加利亞的質量一樣,計算奈裡納的各有關數據了。
  不過他至今尚無像樣的工作室。2月初,他把自己的想法同塞爾瓦達克上尉談了談。
  「你需要一間工作室,老師?」上尉問他。
  「是的。我需要有一間能安安靜靜從事研究的房間。」
  「我馬上就去設法給你解決。」塞爾瓦達克說。「不過這間工作室可不怎麼舒適。至於安靜,那是沒有問題的。」
  「這就行。」
  「那好,就這樣辦。」
  上尉見羅塞特教授今日情緒很好,便壯著膽向他提了一個他認為十分重要的問題。
  「老師,」羅塞特教授正要離去時,他向他問道,「我有件事想問一問你。」
  「請說吧。」
  「你關於加利亞公轉週期的計算無疑是十分準確的。」上尉說。「可是請恕我直言,你的彗星如果提前或推遲半分鐘到達既定地點,就不可能在黃道與地球相會……」
  「你是什麼意思?」
  「老師,你看是否需要把那些數字重新核實一下?」
  「沒有必要。」
  「如果你願意的話,普羅科普二副可以來幫你一下。」
  「我不需要任何人幫助。」帕米蘭-羅塞特悻悻地說。
  「可是……」
  「我絕不會算錯的。塞爾瓦達克上尉,你的要求很不適宜。」
  「老師,你這樣對我們似乎太不客氣了,而且……」
  下面的話,他沒有說下去,因為他想,教授這種人是得罪不起的。只見羅塞特教授帶著冷漠的神情說道:
  「我的計算無比準確,我是不會去重算的。不過我要告訴你,我想把奈裡納的有關資料也計算出來。」
  「這當然是一件很好的事。」塞爾瓦達克認真地答道。「不過奈裡納原是一顆小行星,有關材料早已為地球上的天文家弄清楚了。」
  教授憤怒地向上尉看了一眼,好像指責他不該懷疑他這項工作的意義。然後,他激動地說:
  「塞爾瓦達克上尉,即使地球上的天文學家對奈裡納進行過觀測,而且已經知道奈裡納的運行軌道、公轉週期、同太陽的平均距離、最大偏心率、近日點的距離、歷元的平均長度、升交點的赤經、軌道平面與黃道的夾角等等,這一切都不頂用了。因為奈裡納如今不再是一顆小行星,而是加利五的衛星了。『地球人』已將自己的月亮研究得十分清楚,我不明白我們這些加利亞人為何不把自己的月亮也弄清楚?」
  他談到「地球人」時,那副袖完全是不屑一顧的樣子。接著,他又說道:
  「上尉,我再對你說一遍,請你給我找一間房間……」
  「我馬上就去辦,老師。」
  「啊,我不是那樣著急。」羅塞特教授說,「我只希望你在一小時內給我解決……」
  塞爾瓦達克花了三小時,終於給他找到了一個洞袕,裡面可以放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羅塞特便在這裡安頓了下來。此後幾天,雖然天氣很冷,他仍不斷地跑到上面山洞的大廳裡藉著望遠鏡觀測了奈裡納的幾個不同位置。將這些觀測結果記錄下來後,他便把自己關在那間所謂工作室內,從此閉門不出了。
  說實在的,這些加利亞人如今住在這三百米深的地下,每天的生活恰如一潭死水,這是需要有堅強的毅力才能堅持下來的。有的時候,他們當中往往一連好幾天沒有一個人到地面上去走走,要不是為了搬運冰塊,或許誰也不會到上面去的。
  不過,塞爾瓦達克上尉、鐵馬什夫伯爵、普羅科普二副和本一佐夫仍利用這個機會往更深的地下走了幾趟,以便看一看這火山洞的底部究竟是一番什麼景象。應當說,他們此行並不是因為對加利亞的岩石中含有百分之三十的黃金抱有多大興趣。因為這種碲化金在加利亞到處皆是,不值一文。而且,即便加利亞將來墜落到地球上,也會由於其數量太多而使得黃金的身價在一夜之間一落千丈。因此,他們根本沒把這種堅硬無比的碲化物放在眼內。
  但通過此行,他們發現地層深處的岩漿仍在流動,並由此認為這裡的熔岩之所以不向外噴發,乃是因為在別的地方出現了新的火山口。
  大家在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中一連度過了幾個月。許多人的頭腦已越來越感到昏昏沉沉。起初那種聽別人朗讀有趣讀物的濃厚興致已經煙消雲散,長桌旁現在是空無一人了。人們三三兩兩在一起嘀嘀咕咕。西班牙人十分頹喪。他們終日躺在床上,只是在吃飯的時候才走下床來。俄國人的情緒倒還不錯,整天樂呵呵的。造成大家萎靡不振的主要原因是缺乏體育鍛煉。塞爾瓦達克上尉和鐵馬什夫伯爵看到了大家的精神狀態在每況愈下,但毫無辦法。單靠勸說是沒有用的。何況他們自己就感到渾身癱軟無力,整天嗜睡,茶飯不香。不管見到什麼好的飯菜也沒有食慾。簡直同不吃不喝、處於冬眠狀態的動物毫無二致了。
  在所有這些人中只有小尼娜的情緒始終飽滿,她不時走到百無聊賴的巴布羅身旁,給予鼓勵。她那銀鈴似的笑聲給這死氣沉沉的世界帶來了希望和生機。她像一隻美麗的小烏在洞袕裡飛來飛去,給大家端茶送飯,一邊還唱著悅耳動聽的意大利歌曲。她那旺盛的生命力深深感染了大家,使得大家逐漸從迷茫的狀態中甦醒過來。
  他們就在這種昏沉的狀態中不知不覺地過了好幾個月。
  到6月初,這種情況才稍有好轉。這大概是由於加利亞正在向太陽靠近的結果。但加利亞現在離太陽還非常遙遠。當加利亞在其軌道上作前半圈運行時,普羅科普二副曾將羅塞特教授告訴他的有關數字和加利亞的位置作了詳細記錄,並根據這些記錄繪製了加利亞的星歷表。因而可以較為準確地預報加利亞的行蹤,而不必詢問羅塞特教授。
  加利亞現已到達木星軌道,但距離太陽仍有七億八千八百萬公里。不過,根據開普勒的一條定律,它的速度正在逐漸加快。四個月後,它將到達小行星區域,那時距離太陽便只有五億公里了。
  6月底,大家在精神上和體力上都恢復了常態。人們開始到上面的山洞裡去走走,有的人還到海邊去轉上一圈。天氣依然很冷,天空沒有一絲雲彩,也沒有風。人們以前在海邊所留下的足跡依舊原封不動地保存在那裡。
  海邊景致只有一處稍有不同。在過去幾個月中,那個小海灣裡的冰層一直在繼續上升。多布裡納號和漢沙號如今距離海面足有五十米了,要想上去簡直是不可能的。可以想像,等到將來冰消雪融時,這兩艘船從這樣高的高度上墜落下來,一定會摔得粉碎的。但誰也沒有任何辦法改變這種結局。
  所幸伊薩克一直在山洞裡守著那些貨物,沒有到海邊來看一看。
  「他要是看到他的漢沙號現在是這種樣子,那可真要心疼得嚎啕痛哭了。」本一佐夫說。
  7月和8月又過去了。加利亞如今離太陽是六億五千六百萬公里。夜晚仍舊很冷。但在白夭,由於「溫暖之鄉」位於赤道地帶,直射下來的陽光已使人們感到一點暖意,氣溫已升高二十多度。這些加利亞人於是天天到洞外來曬曬太陽,那些在洞內過冬的鳥雀也同他們一樣,天一亮就飛到洞外在天空翱翔,夜晚又飛回洞裡去。
  這盎然的春意使大家的精神為之一振,人們的心中又燃起了返回地球的希望和信心。白夭,掛在空中的日輪已明顯增大。夜晚,夾雜在滿天繁星中的地球也變得明亮多了。地球距離加利亞雖然還十分遙遠,但在天幕上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了。.一天,本一佐夫對塞爾瓦達克上尉和鐵馬什夫伯爵說:
  「說真的,我簡直不敢相信,蒙馬特高地就在這小小的光點上。」
  「然而事實卻是蒙馬特就在那兒,而且我們不久就要回到那兒去。」塞爾瓦達克說。
  「當然,我也是要回到那裡去的。」本一佐夫說。「不過我不明白,假如羅塞特教授的這顆彗星不能回到地球的話,
  我們難道不可以強迫它回去嗎?」
  「傻瓜。太空的格局不是人的力量所能左右的。否則,
  如果誰都可以隨意改變自己所在星球在太空的運行,那還
  不亂了套嗎!」
《太陽系歷險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