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結算
工頭個人的利益自然與實現的利潤相關聯。在這方面,他完全相信自己的主人們,因為他知道他們是正直與公平的。四十里河的金礦被開採完的那一天還遠著呢,洛裡克將來也會成為富翁,要麼自己開發金礦,要麼到一片更溫和的天空下去逸享天年。
當然,4個人在馬車裡有些擁擠,但是無人抱怨。大家的神經依然受到這一系列幸福的激情的震動,都表現得非常高興。伊迪絲也一反其有點冷淡的平靜的常態。
路上,兩兄弟詢問兩姐妹有什麼計劃,她們分別講了自己的打算。她們的計劃很簡單。既然命運沒有給簡的努力帶來好處,她們的狀況不會有任何改變。簡繼續勘探,伊迪絲回到病人身邊。
本-拉多和薩米-斯金沒有生氣,只是問兩位姑娘是否把他們當成忘恩負義的魔鬼了。談話到此為止。
那天晚上,到了解決問題的時候了。在本-拉多的召集下,4個人來到一個本包下的客廳裡。
工程師立刻直入問題的核心。
「今天的日程是結清咱們的帳目,」他說,「同時宣佈會議開始。」
薩米打了個哈欠。
「這一定很無聊乏味!……」他說,「況且,我已經對你說過了,永無滿足的本,給我記上一個零字就行了,全都拿去吧!」
「如果咱們以這種玩笑話開始的話,」本-拉多嚴肅地說,「咱們的會議就開不完了。薩米,我請你嚴肅一些。」
「咱們都嚴肅一些吧!」薩米歎了口氣,表示同意,「可是,這麼多時間都浪費了,可以更好地利用這些時間!」
本-拉多接著說:
「第一點應該考慮的是四十里河的開發是發現金火山的結果,當然是間接的結果。」
「同意!」3位與之對話的人說。
「因此,為這次遠征作出的承諾完全有效,首先是對雅克-勒丹母親的許諾。給她的部分你們有什麼想法嗎?」
「四分之一行嗎……」簡-埃傑頓建議。
「或者,四分之四也行,」薩米加上一句,「我看不出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本-拉多聳聳肩膀。
「我覺得,」伊迪絲用平靜的聲音提出意見,「給她年金更好一些。」
「像往常一樣,伊迪絲小姐說得對,」工程師說,「咱們採取年金這個原則,以後再確定金額,不用說,一定要打的寬裕一些。」
大家一致同意。
「此外,」本-拉多又說,「一定要大大地補償洛裡克、偵察兵和所有與咱們一起去金火山的人。」
「這是顯然應該做的事情,」兩姐妹異口同聲地說。
「剩下的部分,根據與簡小姐達成的協議,應該一分為二。一份給她,一份給我。我認為簡小姐不會拒絕與堂妹分享她的那部分,129號地塊的開發應該歸功於她。儘管薩米一副厭惡的神態,我還是要與他平分我的一份。」
「您的分配不公正,」簡提出異議,「既然沒人強迫您,您要和我們分享,至少應該執行所有的協議。您忘記了以前有一個協定規定您可以從我在克朗代克的利潤中提取百分之十。」
「確實如此,」本-拉多神態肅地承認。
他拿起一支鉛筆和幾張紙。
「現在算一算吧,」他說,「咱們說好,我有您的一半的十分之一,就是全部的二十分之一;那麼,總的來說:我是二十分之十一,您是二十分之九。」
「如果我算的對的話,」薩米以世界上最嚴肅認真的態度插話,「計算結果是:伊迪絲小姐的部分為三十八、八十九分之……四分之三的五分之七……至於我的那一份,用北極圈的半徑除以金火山的高度,得出的商數再乘上偵察兵的年齡。這樣,可以得到一個指數方程式,求出方程的根,進行代數分析和微積分的計算,任選……」
「這些玩笑話太沒意思了,」本-拉多乾巴巴地說,兩姐妹卻笑得前仰後合。
「亂七八糟!」薩米-斯金歎口氣說,然後去坐到最遠的角落裡,表現出極度的漠然置之的神態。
本-拉多用氣憤的目光盯著他,又聳了聳肩膀,接著說下去:
「咱們在運輸貿易公司的存款已高達……」
簡-埃傑頓打斷他的話。
「不管怎樣,拉多先生,」她以世上最自然的神態說,「這些計算有什麼用處呢?」
「可是……」
「對,有什麼用呢?……既然,咱們顯然要結婚的。」
懶懶散散地躺在扶手椅上的薩米-斯金抓住扶手一下子坐了起來,他確實吼叫了一聲:
「和誰結婚?」他的聲音壓抑。
他蜷縮著身子,面部的肌肉痙攣,雙拳緊握,像是一頭要跳起來的野獸。
他的朋友們面對這個如此可笑的場面,再也忍不住了,一同縱聲大笑起來。
薩米沒有笑。他剛剛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因此心慌意亂。他在戀愛,他這個頑固不化的、對自己的獨身如此滿意的獨身男人;他進乎崇拜地愛,已經很長時間了。自從在「足球號」的甲板上,這位開懷暢笑的姑娘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就愛上了。他這麼心甘情願地承受在這些古怪的地區進行的荒謬的跋涉。完全是因為她,也是為了她。既然他無法說服她離開克朗代克,為了和她呆在一起,他只好強迫自己在那裡生活了。現在,她平靜地說要結婚了!大概和本-拉多吧,他比不幸的表弟更年輕、更有魅力。當然,倘若如此,他會悄然離開的……不過,他將是多麼痛苦啊!
「和誰結婚?」他用飽含淚水的聲音又問,為此,簡止住了笑聲。
「和您啊,斯金先生,」她說,「這是水到渠成的事。怎麼啦?……」
她沒有時間把話說完。
薩米衝上前去。他把她像羽毛一樣抱起來,抱著她狂舞亂跳,同時深情地吻著她。簡掙扎、反抗,但是無濟於事;發瘋似的薩米根本感覺不到她的踢打。只是到了他上氣不接下氣時,他才跌坐在扶手椅上,像海豹一樣喘著粗氣,放開了身輕如燕的戀人。
「大瘋子!」簡不氣也不笑地說,同時整理著被弄得亂蓬蓬的頭髮。
簡似乎沒有注意正在默不作聲地看著伊迪絲的本-拉多和一直低垂著雙目的堂妹,她繼續被瘋狂的薩米打斷的談話:
「為什麼要問早就知道的事情呢?這同樣是十分清楚的事情,和我與斯金先生結婚一樣,拉多先生娶我的堂妹。」
伊迪絲的眼皮輕輕地抖動。
「伊迪絲小姐,您能證實您的堂姐剛剛說的話嗎?」本-拉多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問。
作為回答,姑娘抬起了明亮的雙眼,正大光明地伸出一隻手。
薩米-斯金興奮極了,他手舞足蹈、引人發笑;他推推搡搡,撞翻傢俱,開始在室內四處亂轉。
「咱們在這兒幹什麼?」他說,「既然咱們全都同意啦,幹嘛要浪費寶貴的時間呢?趕快行動!見鬼!趕快行動!」
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他明白了一個婚禮、更不用說兩個婚禮不能在夜裡臨時舉行,並且答應他盡可能縮短必要的準備時間後,才使他安靜下來。
他們確實在加緊準備,幾天之後,兩個婚禮同時在道森的教堂舉行了。這是一個漂亮的儀式。兩對新人的冒險經歷使婚禮具有傳奇色彩。
全城的人(說實話,淘金時節人數不多),在婚禮的隊伍經過的地方圍成人牆。簡的咄咄逼人的美、伊迪絲的冷傲的靚麗、本-拉多堅毅的神情和薩米-斯金的堂堂的儀表受到許多公眾的讚賞。
同甘苦共患難的同伴們全都在場:洛裡克、偵察兵和遠征金火山的全體人員。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歡樂、更加圓胖的皮爾科克斯大夫挽著伊迪絲的胳膊,簡被一身新裝、臉色像太陽一樣火紅的巨人帕特裡克送上了禮台。簡希望他這樣,愛爾蘭人對於年輕的女主人給子他的這種榮譽也倍感驕傲;儘管女主人身著白色婚紗、手持一束橙花,他依然天真地、固執地叫她「讓先生」。
「把胳膊給我,帕特裡克。」
「是,讓先生。」
「小心點,帕特裡克.你踩著我的裙子啦。」
「是,讓先生。」
他改不了口。簡開心地笑了。
婚禮的當天晚上,兩對新婚夫婦就乘坐一條在育空上順流而下的輪船離開了道森。洛裡克和偵察兵在岸上向他們揮手告別。洛裡克明天就出發去領導地塊上的工作,偵察兵則將帶著他的人經過湖區返回斯卡圭。不過,如果他繼續從事嚮導這個艱苦的職業的話,不過是出於自願與愛好罷了。變得富有的偵察兵也不得不承認搞勘探有時也會有好處的。
與他們相反,這個故事中出現的另外兩個人物也陪同新人們順育空河而下,向蒙特利爾進發。內魯托在最後的時刻下了決心:不離開像薩米-斯金這樣堅定不移的獵手。至於帕特裡克,只有死亡才能把他和「讓先生」分開。
遠方告別的歡呼聲漸漸平靜下來,道森的燈火愈來愈遠、慢慢地看不見了;黑夜包圍著不知疲倦地喘著粗氣的巨大輪船。天氣晴朗。佈滿星辰的夜空下,氣溫不冷不熱,一年的這個時候,這是很少見的。
薩米-斯金在船的尾部集中了四把椅子,他們坐在那裡平靜的享受著美好的時光。
不過,本-拉多很快就打破了幸福的沉默。他無法阻止自己大腦的工作,他已經在醞釀新的計劃了。有了巨大財富的支持,今後,他什麼事業都可以干了。因此,他浮想聯翩,並且大聲講出來。行動、創造、生產……將成堆的黃金變成巨大的企業,然後又變成金子;這些金子再變成更大、更多的企業……循環往復……直至永遠!
簡用一隻貪婪的耳朵聽著,與瘋狂的夢想者對話。漸漸地,他們兩人的椅子靠在一起了。後來,一動不動地坐累了,他們就一同站起來,去肩並肩地雙肘支在護欄上;一個人忘記了自己的妻子,另一個人忘記了自己的丈夫。
薩米歎了口氣。
「他們兩個人走啦!」他對呆在身邊的伊迪絲說。
「應該,」通情達理的年輕妻子說,「好好對待他們、愛他們,他們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
「您說得對,伊迪絲。」薩米承認,但是說話的聲音不那麼信服。
然而,他真的有些憂愁了。他的胸中又歎出一口比方才更長的氣。
「是的,」他又說,「他們走啦。他們這樣走到哪裡去呢?」
伊迪絲抬起一隻手,又任其落下來;這個動作表示對未來聽之任之了。
「我瞭解本,」薩米接著說,「他回到蒙特利爾過不了8天,又想著去冒險了。他又要走了,我非常擔心他帶走您的堂姐,她已經不大會用理智的方式來認識生活了。」
「他們走了,」伊迪絲回答,「總有一天會回來的。咱們在家裡等著他們。」
「這可不快活,伊迪絲。」
「但是,這用得著,薩米。在他們在外頭闖蕩世界的時候,咱們,咱們給他們看家。」
薩米歎了最後一口氣。
「咱們撫養他們的孩子。」他說,並不清楚他的回答中既有深沉的幽默,又有崇高的無私與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