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昆多·桑帝斯,這位第十五任的「首席發言人」,對他自己本身完全沒有一點誇大的幻象。
他瞭解自己並不是屬於過去五百年中,那些真正能創造時勢的雄才大略「首席發言人」…事實上,他也不必是那樣的一個人。他是在「第二基地」興盛繁榮時期的太平之君,並不需要那種雄才大略方可控制「發言人會議」。對他來講,這段時期乃是他守成不變,蕭規曹隨就足以維持的時期;他只需扮演這種角色。他的前任之所以選他繼任這個職位,也就是這個理由。
「你並不是一名冒險家,你是一名學者,」第十四任「首席發言人」曾這麼說過。「你將保持『計劃』,而一名冒險家卻會毀棄它。保持住它!這就是你繼任的座右銘。」
他一直在這麼做,也因此使他被其它發言人視同為一名弱者。他常常能聽到一些他要辭職不幹的流言,而且聽過繼任者將大刀闊斧改革的謠傳。
在桑帝斯心目中,得拉米乃是一名在非常時期的領導人選。她堅強的個性,甚至就連甘迪柏那種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都會畏懼三分;就跟他現在所表現出來的那樣…不敢乘勝追擊和反擊得拉米。
然而,以「謝頓之名」發誓,就算他一向很被動,一向很軟弱,事到臨頭時,「首席發言人」的立場,仍然是任何人所不能動搖改變的,他本人也決定毫不考慮,絕不輕易放棄或改變立場。
他起立發言時,會場頓時鴉雀無聲了。當「首席發言人」起立發言時,絕對不容許任何人打岔。
即使得拉米和甘迪柏也只有三緘其口。
他說,「各位發言人!我同意我們已經面臨一個嚴重危機,而且我們必須立即採取強烈的措施。當敵人出現之際,應該是我出面去對付他們。然而好心的得拉米發言人卻認為,我在此地仍有職責。事實上,我在兩方面都已經可以說,沒什麼大用了。我已經越來越老了;越來越疲憊不堪了。長期以來,大家就已經在希望我能提出退休的辭職書,或許,我的確是應該這麼做了。當這個危機達到最高點時,我將要辭職。」
「可是,當然,選擇他下一位繼任者,乃是『首席發言人』的特權。我現在就打算這麼做。有某位發言人一直是本會的佼佼者;某位發言人常能在我不能之時,以他個性的堅強之處領導會議。你們也都曉得我是指得拉米發言人。」
他略略停頓一下後,又繼續說道,「唯獨你一個,甘迪柏發言人,表示不贊同。是否我能請問為什麼?」他坐下去,甘迪柏就有資格發言了。
「我並沒有不贊同,首席發言人,」甘迪柏低聲回答。「選擇繼任者乃是你至高無上的特權。」
「所以我將這麼做。當你歸來時…去把這項危機予以解決時…也正是我辭職的時刻。我的繼任者將繼續負責執行所有一切的政策方針,而且完成他的使命。…你還有話要講嗎,甘迪柏發言人?」
甘迪柏平靜的說,「當你讓得拉米發言人做你的繼任者時,首席發言入,我希望你能適時的勸誡她…」
首席發言人粗暴的打斷他。「我只提過得拉米發言人,可是我並未提到她是我的繼任者!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要講的?」
「對不起,首席發言人。我應該是說,假定你在我完成這項任務返回之時,讓得拉米發言人做你的繼任人,是否你能勸勸她…」
「在任何情況之下,我都不會讓她做我的繼任者。現在你要說什麼?」首席發言人在把這個打擊攻向得拉米時,心中頗覺暢快。他已經說得夠客氣了。
「嗯?甘迪柏發言人?」他問,「你要講什麼?」
「我搞亂了。」
首席發言人又站起來說道,「得拉米發言人的確是領袖群倫的佼佼者,然而身為一名『首席發言人』卻並不絕對需要她這種特性。甘迪柏發言人始終能見微知著的見人所未見。他敢面對『會議』所聯合起來的強大敵意,而設法扭轉『會議』的看法,使他們重新考慮許多事情,而且還能說服每個人去同意他的看法。我對得拉米發言人,把追尋戈蘭·特維茲的任務,放到甘迪柏身上的意圖,感到懷疑,然而,那也正是這項任務的負擔所寄。我知道他必定會成功的…我信任我對它的直覺…而當他歸來時,甘迪柏發言人將成為第十六任的『首席發言人』。」
他把話一講完,就馬上突然落座,而每一位發言人就開始回味他所講的這番話,議場中頓時響起一片嗡嗡之聲。首席發言人對這種情況毫不理睬,只茫然直視他正前方。現在話已經講出去,該做的已經做了之後,他內心之中充滿了無以言喻的如釋重負快感。早知道這種感覺如此舒服的話,他應該提早就這麼做了…但是他根本不能。
直到現在,他才看清楚誰應該擔任他的繼任者。
然後,他心頭突現警兆,忍不住抬起頭來望向得拉米。
天哪!她竟然很平靜!而且……還在微笑!他一看之下,差點沒把他打心眼裡的那種失望顯現出來…她仍然沒有放棄她的野心!他甚至有點懷疑自己剛好步入了她的陷阱。事到如今,她還能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