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詹諾夫的臉上有這麼一下下並非毫無表情。這並不足說他臉上有激情也不是那種不穩定的情緒。所謂的表情,乃是他的眼睛瞇小了,而且他臉上的每一部分都充滿了強烈的緊張。
他以那種與平常語調不太一樣的口氣說道,「你是如何曉得這些的?」
「我告訴過你,」康柏說。「是來自我的遺傳。」
「別扯淡了,年輕人。你是位議員。那表示說你必須出生於『基地聯邦』的某個世界才行,『斯密諾』,我記得你剛才講過。」
「沒錯。」
「那好,請問你說的遺傳又是指什麼?難道你是說,因為你具有『希里安遺傳基因』,所以也因此就具有『希里安人』對『地球』神話的先天知識嗎?」
康柏一聽,慌得很。「不不不!當然不是。」
「那你到底想講什麼?」
康柏沉思了一下,然後平靜說道,「我們這個家族擁有『希里安歷史』中最古老的歷史典籍。那是一種外來的,而非內在的遺傳。我所說的外來遺傳,並不是指那些對從政有利的因素。特維茲總以為我常去跟大家亂吹,其實我只對好朋友才講。」
他語氣中聽得出一絲苦澀。「原理上理論上講,所有『基地』的市民都是一模一樣的,可是那些由『基地聯邦』中較為古老的世界中,所移居來的人類,卻實在遠比那些新生代要更為相像而追溯『基地』之外的那些世界,相似之處就更少了。這些暫且不提,除了有這些書籍之外,我也曾經一度造訪過那些古老的世界。特維茲咦?喂!」
特維茲早已離座,晃到「觀光客中心」的另一邊去了,他正從一扇三角窗朝外望。那扇窗子的角度向上傾斜,可以望到天空,而無法看到多少市景更光亮,而且也更隱密。特維茲伸長脖子、踮著腳又朝下望了望。
他重新踱回來。「窗子設計得頗有趣,」他說。「你叫我,議員?」
「是啊。還記得我那次畢業旅行嗎?」
「畢業旅行?當然記得。我們是哥兒們。永久的哥兒們。『基地互信』。兩個人敢去跟全世界作對。你去旅行。我加入了海軍,充滿愛國情操。幸好當時我有某種直覺告訴我別跟你去旅行,雖然我很想去。我但願當時那種對你的直覺,後來能保留在我身上就好了。」
康柏奘做沒聽出他語帶諷刺的意味。他說,「我到過『康柏瑞隆』。家族傳統中說,我的祖先,至少是我的父系乃是由那裡來的。在『銀河帝國』將我們併吞之前,我們當時乃是那個世界中的望族,統治者,而我的名字也是出那個世界名稱簡化來的,至少家族傳統是這麼回事。原來我們家的姓氏,還有個更古老、更詩意,按照『康柏瑞隆』所環繞的那顆星球,艾柏絲隆·尹裡達尼所取的。」
「那是什麼意思?」詹諾夫搞不懂。
康柏搖搖頭。「我不知道它是否有任何意義。反正是傳統就是了。他們保留了許多古老的傳統。那是個古老已極的世界。他們擁有許多許多關於『地球』的詳細記錄,卻很少人去提到它。他們對它很迷信。每次只要一提起這個名字,他們就會把雙手舉起來,用食中二指彼此一架,想去擋住霉運。」
「你旅行回來之後,有沒有向別人提過這些事?」
「當然沒有。誰會感興趣?我才懶得去勉強別人聽哩。既然我想在政治圈裡混,外來因素就該守口如瓶。」
「那它的衛星呢?描述一下『地球衛星』,」詹諾夫緊緊逼問道。
康柏很吃驚。「我對它毫無概念。」
「難道它沒有是有個衛星,你都不知適?」
「我不記得我曾聽過或讀到過它。可是我有把握,只要去查一下『康柏瑞隆』的那些記錄,你就能找到。」
「到底它有沒有衛星?你難道一無所知嗎?」
「對它的衛星我一無所知。也不記得曾經聽說過。」
「哈哈!那麼,『地球』又怎麼會變成放射輻射線的呢?」
康柏搖頭不語。
詹諾夫說,「想想看!你總該聽說過一些事啊!」
「那還是七年前的事,教授。那時候我還不曉得今天會被你逼問哩。我是聽到過某些傳奇,而他們卻視之為歷史的」
「什麼傳奇?」
「說是『地球』具有放射能,被『銀河帝國』所排斥和虐待之下,人口大量銳減,而且還說,它打算要毀滅掉『帝國』。」
「一個垂死的世界打算毀滅整個『帝國』?」特維損了一句。
康柏抗辯道,「我說過那只是個傳奇。細節我不清楚。貝爾·阿瓦丹有牽涉在這個故事裡,這我知道。」
「他是誰?」特維茲問。
「一個歷史上的人物。我對他很尊敬。他是『帝國』時代早期的銀河考古學家,也是把『地球』納入『希里厄斯區域』的那個人。」
「我聽過這個人,」詹諾夫說。
「他是『康柏里昂』歷史中的傳奇英雄。真的,如果你想知道這些事情,就該到『康柏里昂』去。沒必要再在這裡窮晃。」
詹諾夫說,「他們為什麼會說『地球』打算毀滅『帝國』?」
「不知道。」康柏語氣又轉為單調。
「是否它的輻射能跟這種說法有關?」
「不知道。有些故事是說『地球』發展出某種『心靈擴張器』,像是那種叫什麼『神經腱擴張器』之類的東西。」
「這跟輻射能是否有關?」
「不知道。」
「難道這玩意能創造出超心靈嗎?」詹諾夫以難以置信和不可思議的口吻自問。
「我不認為可以。我只記得那玩意不太靈光。它可以把人變得較為聰明,可是卻會短命。」
特維茲說,「這可能是個牽涉到道德意識的神話。如果你越問,就越迷糊,反倒連當初所知道的都弄混了。」
詹諾夫惱火的轉向特維茲。「你又懂什麼道德神話啦?」
特維茲不由雙肩一挑。「你專門的也許並非我的專門,教授,但這並不表示我完全無知。」
「除了你記得這個稱之為『神經腱擴張器』的東西之外,康柏議員,你還記得些什麼?」詹諾夫又回問道。
「沒有了,而且我不想再被你們兩個逼問下去了。看清楚,我是奉了市長之命來跟蹤你們的。我並未獲準可以跟你們接觸。我只是想告訴你,你被跟蹤了,而且是為了達到市長意圖的犧牲品,不管那個意圖到底是什麼。除了這些以外,我沒話好再跟你們談的了,只不過因為你們臨時冒出了『地球』方面的問題,讓我有點意外罷了。無論過去曾經存在過什麼阿瓦丹、神經腱擴張器,等等與目前存在的都毫不相干了。我只願再講一遍,『地球』乃是一個死去的世界。我奉勸你們最好到『康柏里昂』去,那裡可以找到你們所想知道的事。快離開這裡吧!」
「當然你仍舊會告訴市長大人,我們到『康柏里昂』去了,而你必然會跟蹤我,看個究竟。還是說,你剛才所講的每一句話,其實早都是她替你編排好的,因為她只希望我們到『康柏里昂』去一探究竟,對吧?」
康柏聽了臉色大變,整張臉變得一片慘白。他站起來,激動得連聲音都發抖了。「我只是想解釋。我只想對你們有點幫助。早知我就該免了。你就給我摔進一個『黑洞』裡去好了,特維茲!」
他腳跟一轉,頭也不回的走了。
詹諾夫似乎有點傻了。「哎呀特維茲,你未免太沒技巧了!老夥計,我本來可以從他那裡挖到更多一些的啊!」
「門兒!你休想!」特維茲鐵青著臉說。「只要他不打算告訴你,你就別想套出他一句話!詹諾夫,你並不瞭解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直到今天,連我都還摸不清他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