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在結束「精神影像交談」之後,甘迪柏在椅子上坐了好長一段時間思考。
由於這艘船遠比「笫一基地」的要差上一大截,甘迪柏就利用漫長的這段旅途,更仔細的研究了一下有關特維茲的調查報告。這份報告涵蓋的時間長達十年之久。
用最近這些事件去看整個報告,無異可以發現,假如「第二基地」沒有那種不碰「特米諾人」的陋規的話,特維茲必然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幾世紀以來,「第二基地」不曉得已經遺漏掉多少這種優秀的人才了。「銀河系」中兆億人口實在也無法一一對他們加以評價。然而有一點甘迪柏卻很有把握,那就是,特維茲顯然是這些優秀人才中最最特殊的一個人。
甘迪柏想到這裡,不由得微微搖頭噓歎了。不管特維茲是否「特米諾」土生土長的人,他都絕不是可以,而且應該被忽略掉的人。
雖然身為「觀察員」的康柏,也是在經過多年的困惑之後,才發覺特維茲這個人不簡單,可是至少他還能發現;而「第二基地」的核心階層卻仍然還不這麼認為。
現在,特維茲已經對他們毫無用處了。他年紀已經大到毫無可塑性了,可是他卻仍然具有那種天生的直覺,有能力單憑有限的資料,去猜測出正確的結論,而且他甚至還有某些某些
老桑帝斯雖然年紀衰老已極,可是至少他還是一位頗有洞察力的「首席發言人」,一位不錯的智者。至少他也能藉著甘迪柏提供給他的有限情報,直覺到事態嚴重,而促使甘迪柏親自出馬去解決這項空前的危機。而特維茲,桑帝斯也認為他乃是這項危機的關鍵性人物。
為什麼特維茲會跑到「賽歇爾」來呢?他到底有何打算?他究竟在幹什麼?
而且他竟然還不能隨便去碰!這點甘迪柏絕對肯定。在沒有搞清特維茲所真正扮演的角色之前,任何企圖扭轉重塑他行動或行為的措施,都將是錯誤的。冉加上那群「反謬爾第三勢力」在旁虎視眈眈不管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在目前的這片戰場上,只要對特維茲的棋下錯、走錯一步的話,「第二基地」都將無法不面對末日的來臨,就像一顆意想不到的小太陽,當著他們的面前,突然爆炸那樣,只有毀滅一途可言。
他越想越頭痛之下,忍不住就把那種讓他感到疼痛的因素,往腦海旁邊一摔,沒想到,他馬上就又感到心靈之外傳來了另一種痛苦,一驚之下,他終於把頭抬了起來。
蘇拉-諾維用手掌摀住額頭。「對不起,主人,我頭好痛喔。」
甘迪柏馬上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對不起,諾維。我沒想到,我剛才太專心了。」他立刻發出心靈的力量,溫柔的去撫慰著對方的精神。
諾維頓時臉上一亮。「突然就不痛了,消失了。你只講了兩句話,主人,我就好了。」
甘迪柏說,「好極了!你怎麼會在這裡?有事嗎?」他為了想讓自己找出來的緣故,一直逼著自己不去深入的探測她內心的細微之處,所以也就因此更無法看透她了。
諾維猶豫著,上身微微向他傾俯,低頭說,「我在擔心你。你坐在椅子上什麼也沒看到,卻一直在自言自語,臉上表情變來變去的,我看了都快嚇死了,怕你倒下來,生病了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沒什麼事,諾維。不要怕。」他拍拍她手臂。「沒什麼好怕的。你懂嗎?」
恐懼或是任何強烈的情緒,都足以扭曲破壞掉她心靈中那種協調。他寧可讓它平靜安詳快樂,可是他不太敢用外在的力量去對它加以調整,讓它恢復到原先的情況。他寧可用言語使她恢復正常,就像她所信的那樣。
他說,「諾維,為什麼我不能叫你蘇拉呢?」
她馬上臉色一變,抬起頭看他。「哎呀,主人,不要這樣子。」
「可是魯匪南那天不是這縻叫你的嗎?我現在已經跟你很熟了」
「我知道他是這樣叫我的,主人。可是一個男人對一個並不是他女人的人這樣叫,是不應該的。我寧願你叫我諾維,那樣反而好。就算現在我沒有男人,我也有個主人了,我很高興。我這麼講,你不要生氣,千萬別叫我別的,只叫我諾維就夠了。」
「好吧,就聽你的,諾維。」
等她心情一平復,甘迪柏自己也感到很愉快。太愉快了。難道他真該如此愉快嗎?
他有點曖昧羞愧的想起,當年那位「謬爾」,不也是臣服在一位名叫「貝塔-達蕾」女人的腳下嗎?
可是這跟謬爾當然不可同日而語,是完全不一樣的。他只是藉這名「汗密虛女人」,來擋掉外人的侵襲,而且他要她符合這種目的。
然而事實上卻又好像並不只限於如此而已。因為當她平靜安詳快樂時,他的確也感到愉快不已。他之所以愉快,乃是因為她令他愉快;這又有什麼不對的。
他說,「坐吧,諾維。」
她坐了,不過只坐了椅子的邊邊而已,而且坐得很遠。心裡澎湃著滿腔的尊敬。
他說,「當你看到我在出聲時,諾維,我是在跟很遠地方的人交談,這是學者交談的方式。」
諾維一聽,頓時變得更尊敬了,她不由得把頭低垂,連眼睛都不敢抬了。「我現在才知道學究是不好當的。我當初根本不知道會那麼難,否則我就不會跑來找你說想當學究了。我那麼笨,主人,為什麼你從不笑我呢?」
甘迪柏說道,「嘲笑別人辦不到的地方,是不對的。你對自己還辦不到的事,也不要感覺羞恥。想要變成像我這樣的學者,你年紀已經太大了點,可是活到老,學到老,永遠不放棄學習機會,才能辦到一些以前本來無法辦到的事情;單單以你現在的見聞,就比以前要多出許多了,不是嗎?就拿這艘宇宙飛船來講好了,我打算教你去認識它,等我們抵達目的地以前,你一定會學到很多知識的。」
他感到很高興。為什麼不可以?「孤芳自賞、目空一切」的學者哲學,如果沒有一般凡俗的人加以尊敬,或者求教的話,那種學問又有何用?只會把他們自己關在「大學」中自命清高,又有什麼意義?
他望到諾維的眼睛亮了起來,覺得真的很高興。
她說,「我會努力學習的,主人。」
「我知道你一定會,」他說時,突然想到即將與康柏見面的事,問題是這次並不只單獨他一個人;而且到目前為止,他也沒向對方暗示過還有同伴隨行,而且還是個女人。
也許一個女人沒什麼大不了的吧;至少康柏也不會太大驚小怪。
然而這個女人如果是一名「汗密虛農婦」的話呢?
直到這刻,甘迪柏才對康柏一直未到過「川陀」的事實,感到慶幸不已,如此一來,他就無法認出諾維乃是一名農婦了。
他馬上又揮掉這種想法。康柏或任何人曉得又怎麼樣?甘迪柏乃是「第二基地」的一名「發言人」,只要他不違背「謝頓計劃」中的限制,誰敢來干涉他怎麼樣。
諾維說,「主人,等我們到了目的地,我們會不會分開?」
他看著她,用稍嫌過度的強調語氣回答道,「我們不會分開的,諾維。」
而這位「汗密虛女子」聽了,就羞答答的笑了;看起來跟「銀河」中所有其它的女人一樣,並沒有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