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甘迪柏在他心靈的觸動之下,從睡眠中甦醒過來。那是一種很有效的輕觸,但卻並不擾人。因為它直接去引發心靈中央,讓它悸動了一下,他就醒過來了。
他從床上坐起來時,被單由他健壯的身體上滑落。他已經認出了是誰在輕觸他的心靈;其間的區別對精神家來講,就跟普通人藉聲音去分辨是誰在喊他一樣。
甘迪柏送出一串標準訊號,詢問對方是否可以稍稍耽擱一下,「並無緊急情況」的訊號跟著就傳回到他心靈之中。
他仍然不疾不徐的把他早晨的例行工作一一做完。他利用宇宙飛船的沐浴上設備淋浴之時,藉熱水使他全身恢復正常工作的機能,就再次進行了他的聯絡。
「康柏嗎?」
「是的,發言人。」
「你跟特維茲和另外的那個人談過了嗎?」
「那個人叫詹諾夫·佩羅拉特。是的,談過了,發言人。」
「好。再給我五分鐘,等我安排好目視影像對講程序吧。」
他經過蘇拉-諾維的臥艙,走向控制室。她用著那種詢問的眼光望他,而且好像講話的樣子;他伸出手指把嘴唇一擋,她馬上就止住了。甘迪柏直到現在,對她那種在心靈中膜拜和崇敬交加的緊張情緒,仍然感到很不自在;可是話說回來,這種氣氛卻已經變成了令他感到這次旅途尚稱愉快正常的主要因素了。
他由心靈中勾出一小部分給她,讓她穩住而不來打擾他。單單這麼輕微的擋住她,卻不至於對她有不良影響。她心靈的單純(他仍然忍不住去想,乃是其有著巨大的美學愉悅感和協調感的)使得任何出現在她附近的第三種外來影響,完全無法遁形。對她當時在「大學」外面挺身出來替他解圍疏困的事,他仍然深為感激,而且,也就是她單純的心靈,帶領著她,在他正好需要她時,跑來找他的。
他說,「康柏?」
「在,發言人。」
「請放輕鬆。我必須研究一下你的心靈。沒有其它意圖。」
「請便,發言人。是否能請教一下研究的意圖?」
「要確定你未被第三者干擾。」
康柏說,「我知道你在『會議』中有反對者,發言人,可是他們絕對不會」
「不要臆測,康柏。放輕鬆。你沒有被人干擾。現在,假如你能與我合作一下,我們就能建立視覺接觸了。」
接下來所發生的只能用最通俗的字眼形容,就是個「幻像」。只要兩個「第二基地人士」彼此,或者其中一個人,接受過適當的訓練;尤其是當其中一個人的精神力量又是如此強大的話,他們就可以把對方的臉部構勒到心靈中的那片銀幕上,只是清晰程度上的差異有所區分而已。甘迪柏心靈銀幕上,出現了康柏那張稍嫌模糊的臉部影像;但他卻曉得康柏現在已經可以非常清楚的「看見」他甘迪柏了。
這個所謂的「精神家視覺」,具有許多優點。最主要的,是它絕不可能被「第一基地」的任何一種掃瞄探測儀器發覺到;而「第二基地」的其它第三者,也無從覺察許在心靈上的互傳,可以探知,而彼此面部的表情,卻不是任何第三者所能看清的了。
至於那些「反謬爾組織」的人士嘛,嘿,只要藉助諾維的單純無瑕心靈,隨時可以保證他能預知出他們是否存在的事實。大可放心。
他說,「康柏,把你和特維茲以及詹諾夫談話的經過,仔細的告訴我。一字不漏,合於心靈標準。」
「好的,發言人,」康柏說。
並不需要多長時間。由聲音、表情,再加上精神家視覺影像所組合起來的報告速度,遠比一般用口講要快上許多,而且毫無廢話。
甘迪柏專心的望著。
康柏敘述完畢。
甘迪柏說,「請你評估特維茲的反應。你應該比我比任何人都要更瞭解他。」
康柏說,「已經夠明顯了。精神表現是絕不會錯誤的。他認為我講的、做的,全是代表我極欲要他去『川陀』,或者去『希里厄斯區域』,甚至任何其它地方,而非他目前打算要去的那個地方。我認為,這樣的話,必能讓他更穩定的留在原地不走。從一開始,我就讓他對我敵意大熾,使他站在和我完全對立和對等的地位,簡言之,即是讓他自以為了不起,使他只對他自身的利益著想,而絕然、必然的反對我的,所以他這種自我詮釋,正好符合了我的希望了。」
「你有把握嗎?」
「十分有把握。」
甘迪柏考慮了一下這種評估,然後決定康柏的看法是正確的。他說,「我很滿意。你幹得不錯。你講的『地球毀於輻射線』的故事,已足夠令對方產生適當反應,而無需再給以直接的心靈支配了。值得誇獎!」
康柏似乎自我掙扎了一番。「發言人,」他說,「我無法接受你的讚美。這個故事並不是我發明的。它是真的。在『希里厄斯區域』中,的確是有一顆叫『地球』的行星,而且它的確被認為是物種、人類的起源星球。它早在開頭或結尾時期就具有放射能,而使得它死亡了。而且,它的確也曾發明過那種有不良後果的機器。這些事在我遠祖的歷史中,都是有所記載的。」
「真的?有趣極了!」甘迪柏顯然並不十分當一回事。「這才浮R參?有真實的東西,才能讓人產生信念。巴威爾就曾說過,『越近於事實,則謊言就越佳,而利用事實做謊言,乃是最佳的謊言。』」康柏說,「還有件事必須先向你報告。為了要把特維茲穩在『賽歇爾』直到你抵達,按指示必須不惜任何代價,所以我必須顯露痕跡,讓他懷疑到我跟『第二基地』有關聯。」
甘迪柏點點頭。「那點我想是無法避免的。他自以為是的想法,只會使他更無法看清『第二基地』的真正地點究在何處。這點我們必須列入考慮。」
「發言人,如果特維茲絕對有必要要等到你趕到的話,是否我可以用我的宇宙飛船去會合你,讓你登上我的船,再把你送過來。這樣至少可節省一天左右的。」
「不行!觀察員,」甘迪柏厲聲喝止對方。「你絕不可做這種事!『特米諾』的人曉得你的下落。你該記得你船上還有個無法拆卸掉的『超波自動回報器』吧?」
「記得的,發言人。」
「而假如『特米諾』派駐於『賽歇爾』的大使,在你登上該行星之後,他還不知道的話,那他還算什麼大使?他必然也已經知道特維茲還留在『賽歇爾』未走的事。你船上的『回報器』會告訴『特米諾』,唯有你曾經離開過該行星,溜到幾百光年之外的地點,然後才又返回原地。這樣一來,他們會怎麼猜?『特米諾市長』,再怎麼說,乃是個精明厲害的人物,我們不到最後關頭,絕不想讓她有所警覺。我們絕不希望她到時候會派遣一批遠征艦隊到這裡來。問題在於這種可能性不但有,而且越來越高了。」
康柏說,「對不起,發言人,既然我們可以控制艦隊司令的心靈,為什麼還要去怕艦隊本身呢?」
「一動不如一靜,少一個麻煩總比多一個麻煩要好。你就留在原地,觀察員。等我到了以後,我會加入你,上你的船,然後」
「然後怎麼樣,發言人?」
「還能怎麼樣,然後我就接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