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瘟疫
尤金妮亞茵席格那在用完晚餐點心後取笑加納。你們在這兒的生活看起來挺不錯的。
加納也笑著回答。相當不錯,就是太過於幽閉了。我們居住在一個廣大的世界中,但是我卻僅能受限在圓頂觀測站內。在這兒的人都愈來愈封閉。當我發覺某些有趣的人,他們就可能離開。通常,這裡的人通常都覺得我很煩人,雖然我也可能這樣想。這也是為什麼你和你的女兒來臨的消息,成為這裡全息電視的頭條新聞,即使你不是這種身份。當然,既然你身為
真會說話。茵席格那不開心地說道。
加納清清喉頭。瑪蕾奴告訴過我,你還沒有完全調適過來
但茵席格那不等他說完。我很難說我完全不在意這種注目。
加納無可奈何。他說道,只是一種交談上的方式罷了。我們正計劃明天晚上開個小型派對,你將會受到正式的邀請,而每個人都有機會可以瞭解你。
然後討論我的長相,穿著的品味,並七嘴八舌談著我的各種事情。
我確信將會如此。不過瑪蕾奴也將受到邀請,我想這也是說,你將可以更加地瞭解我們,遠遠超過我們所能瞭解的你。你將會獲得更加可靠的情報。
茵席格那看來有些不自在,瑪蕾奴表現出來了嗎?
你是指,她是否讀出我的肢體語言嗎?是的,女士。
我叫她不要這樣做。
我不認為她有辦法無視於她眼前的事情。
你說的對。她是沒有辦法。但是我告訴過她不要說出來的。我想她跟你說過了。
沒錯。我要她照實說出。事實上,我是以觀測站主任的身份命令她這麼做。
我感到十分抱歉。對你造成了這樣的困擾。
沒這回事。至少對我而言。尤金妮亞,請你瞭解這點。我喜歡你的女兒。我相當喜歡她。我有種感覺,認為她的生活處在一種知道得太多,知道沒有人喜歡她的日子下。於是她就將自己變成了一個你所謂那些不討人喜歡的特質,並在某些方面造成了奇跡。
我警告你。她對你很快就會厭倦了。她才只有十五歲。
加納說道,我想有一種定律,說母親會忘記自己曾在十五歲時的情形。她偶爾會提起一個男孩,而你可能會知道那無法得到任何回報的愛,痛苦的折磨有多麼嚴重,無論是十五歲還是廿五歲。雖然你的少女時代可能相當快樂,請想想你的外表。也請你想想瑪蕾奴是處於多麼不利的條件。她知道自己的外表平庸,也知道自己相當聰明。她覺得聰明應該足以彌補她所欠缺的美麗外表,不過她知道事情並非如此,因此她只能無助地感到憤怒,這兩方面都對她沒有任何好處。
席爾瓦,茵席格那嘗試以輕鬆的口吻說道,沒想到你是個心理學家。
一點也不。只是我剛好知道罷了。我自己也曾渡過這種情況。
噢茵席格那若有所失地回答。
沒有關係,尤金妮亞。我並沒有自憐的意思,而且我也不想誘使你對一個可憐受傷的心靈感到同情,因為我並非如此。我已經四十九歲了,不是十五歲,而我早已處之泰然。要是我在十五歲是個英俊愚蠢的少年,你知道我從來就不是,雖然我這樣的希望,我這個年紀也不可能再被稱為英俊了,然而我將還是一樣的愚笨。所以,長久下來,我還是贏了,因此,我相信瑪蕾奴也將如此如果是長久下去的話。
你指的是什麼,席爾瓦?
瑪蕾奴告訴我,她和我們的好朋友皮特談過話,並且她刻意地激起皮特的反抗意識,好讓他為了將瑪蕾奴給排除,而願意將你們送到艾利斯羅來。
我不相信這回事,尤金妮亞說道。我不是指操控皮特,因為我不認為皮特是那麼好操控的人。我是指她這樣的嘗試。瑪蕾奴大概認為她有辦法將木偶操控繩給綁在別人身上,這會讓她陷入大麻煩當中。
尤金妮亞,我不想要嚇唬你,不過瑪蕾奴現在正面臨著大麻煩。至少,這會是皮特所希望發生的事。
這是不可能的,席爾瓦。皮特可能是個專制傲慢的人,但他還不致於是個邪惡的人。他不可能因為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對他玩愚蠢的遊戲,而想要清除掉她。
晚餐已經結束,不過加納整潔房間內的燈光稍微變暗,然後茵席格那皺起眉頭,看著他傾著身去啟動隔離裝置。機密嗎,席爾瓦?她面露苦笑。
沒錯,尤金妮亞。我必須要再扮演一次心理醫師的角色。你並不比我瞭解皮特的為人。我曾和他競爭過,也就因此我才在這兒。他想要擺脫我。畢竟,在我的情況下,隔離開來就已經足夠了。不過對瑪蕾奴而言可能還不夠。
又是一張苦笑。少來了,席爾瓦。你到底在說什麼?
聽好,這樣你就會知道皮特這個人。皮特是個隱蔽一切的人。他對任何知道他意圖的人有顯著的反感。這讓他覺得自己應該掌控權力,使所有的人遵循一條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隱密路途行事。
你說的可能沒錯。他對涅米西斯的事保密,並強迫我也要守住秘密。
他還有很多秘密,遠超過你我所能知道的。但是瑪蕾奴出現了,對她而言,所有的動機和想法都像攤在陽光下一般清晰。沒有人喜歡這樣,至少皮特如此。所以他將她送到這兒來還有你,因為他不可能只送她來一個人過來。
好吧。那又怎樣?
你不會認為他想要她回去吧?永久性的?
太過偏執了,席爾瓦。你不可能真的認為皮特會將她永遠流放在外吧?
他可以,以某種方式。你知道,尤金妮亞,你不會比我更瞭解圓頂觀測站早期的開發歷史,但皮特卻知道,而我想大多數的人都不可能有所耳聞。你知道皮特喜歡隱藏事情,而這正是一件。你必需瞭解我們為何局限在圓頂觀測站中,卻不努力地去拓墾艾利斯羅。
你說過了。是由於光線的性質
這是官方說法,尤金妮亞。我們可以逐漸去適應接受這種陽光。想想我們所擁有的:正常重力的世界,可以呼吸的空氣,宜人的溫度,氣候循環與地球相仿,沒有超越原核生物的生命型態,而那些原核生物在各個方面也不會對人們造成不良的感染。然而我們卻不踏出去開墾這個世界,無論是多麼小型的規模。
那麼,為什麼呢?
在圓頂觀測站成立的早期,人們自由地到外頭去探險。他們並未做任何特殊的防護,自由地呼吸,自由地喝水。
是嗎?
接著就有些人感到不舒服。心理上的,永久性的,並非是嚴重的精神錯亂,而是與現實脫離。有些人會隨時間逐漸好轉,但是,據我所知,沒有人能完全復原。很顯然地,這不具有傳染性,而他們已被送回羅特上接受治療不向外公開。
尤金妮亞鎖緊眉頭。這不是你自己杜撰的吧,席爾瓦?我從來就沒有聽說過。
我再次提醒你皮特喜歡隱藏事情。這不是你應該要知道的事。因為你不屬相關的部門。這是我必須要知道的,因為我被派來處理這件事。如果我失敗了,我們可能早就要遺棄艾利斯羅,並且恐懼與厭倦的感覺會降臨我們所有人的頭上。
他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道,我不應該告訴你的。在某方面,我已經違背了我對政府的誓言。然而,為了瑪蕾奴
尤金妮亞的臉上露出深深的憂慮。你在說什麼?皮特他
我在說皮特可能認為,瑪蕾奴會感染上這種所謂的艾利斯羅瘟疫。這並不會要了她的命。她也甚至可能不會以平常的方式受到感染,不過這將足以混亂她的神志,或許,會讓她的天賦能力無法運作,而這正是皮特所樂於見到的結果。
但是,這太可怕了,席爾瓦。實在令人無法想像。只是為了一個小孩
我並不是說這將會發生,尤金妮亞。皮特所想要的,並不全然代表是皮特能得到的。我一來到這兒,我就採取了嚴厲的防範措施。我們不再外出到開放空間,除非我們穿著相當的防護服裝,並且我們不會在外頭多待。圓頂觀測站的過濾系統也都加以改進。自從我實行了這些方式之後,我們只有發現兩件病例,而且都相當輕微。
但這到底是怎麼引起的,席爾瓦?
加納輕輕一笑。我們不知道。這點最糟糕。我們無法更增強我們的保護了。詳細的實驗顯示空氣或水都似乎無法解釋瘟疫的來源。土壤更是不可能,畢竟,我們圓頂觀測站就在這土壤上;我們無法與土地分離。我們也有空氣和水,經過適當的過濾。然而,許多人還是呼吸著艾利斯羅原始空氣,並喝著原始的水,但卻完全沒事。
那麼一定就是原核生物了。
不可能。我們都不可避免會偶然地吸入它們,而且我們也用動物做過實驗。沒有任何情況發生。此外,如果是原核生物的話,瘟疫必然具有傳染性,然而就如我所說的,它並不具有傳染性。我們也檢視過涅米西斯的輻射,而那似乎也是無害的。更進一步地,有一次,就只有那麼一次,有個人從未踏離出圓頂觀測站,卻受到感染。到目前為止,這還是相當神秘的事件。
你沒有什麼理論嗎?
我?沒有。我只能對病情看來已經停止的趨勢,而感到相當滿意了。然而,只要我們對於瘟疫的性質和原因依舊懵懂未知,我們永遠不能確定何時會再暴發。有一個跡象
什麼跡象?
一個心理學家向我報告了這個跡象,而我將這份報告轉呈給皮特。他宣稱那些精神錯亂的病患,在感染之前的想像力較其他人豐富。更為聰明,更具原創力,更加不凡。他提出無論原因為何,愈是傑出的頭腦就愈無法抵抗。
你也這麼認為嗎?
我不知道。問題是沒有其它的意見了。兩性都差不多,沒有發現任何年齡,教育程度,生理特徵上的偏好。當然,瘟疫受害者的樣本很少,所以不具統計上的有效分佈意義。皮特認為我們可能都是平常人,所以最近幾年,都只有無聊乏味的老粗才會來到艾利斯羅,並非不夠聰明,你知道的,而都是一群只知道苦幹的傢伙。就像我一樣。我是一個理想的瘟疫免疫者的例子,一顆普通的腦子。不是嗎?
別這樣,席爾瓦,你不是
另一方面,席爾瓦不等她的抗議而插口說道,我敢說瑪蕾奴的頭腦必然超越一般人的程度。
是的,尤金妮亞說道。我想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很有可能是皮特發現了瑪蕾奴的能力,並且她正要求到艾利斯羅,他立刻同意她的請求,在他很快地認定她所具有的潛在危險後,想要藉此來排除掉她。
那麼,很顯然地,我們必須離開回到羅特上去。
是的,不過我很確定皮特可以耽誤一段時間。他可以堅稱你所要做的量測是件重要的工作,必須要完成,而且你不可能用瘟疫來做為藉口。如果你這樣嘗試,他可以讓你去做一連串的心理狀態檢查。依我的意見,你應該盡可能迅速地完成你的工作,至於瑪蕾奴,我們會採取所有可能的防護措施。瘟疫已經完全消失了,而異於常人腦子的推論,畢竟只是一項推測罷了。沒有任何理由認為我們無法對付這個情況。我們可以保護瑪蕾奴的安全,並讓皮特無話可說。你等著看吧。茵席格那盯著加納,開始感到腹部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