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語言
三、語言
不同的故事需要不同的寫作手法。一篇小說中的精彩文字卻可能不適合其它小說。
Diction措辭
在《從精靈王國到波基普西》(FromElflandtoPoughkeepsie)中,勒吉恩雄辯地證明:當奇幻小說描寫英雄時代身居高位的人們時,應當使用更正式、更嚴肅的措辭。反過來,如果你寫的是低俗喜劇,那麼遣詞用句不妨時而堂堂正正,時而粗鄙不文。但是,嘗試使用非常正式的詞句是很危險的。這主要是由於你很可能作得過頭,或駕馭不了這類語言。在能夠成功地處理它們之前,你得閱讀很多使用這類語言的散文傑作才行——而現在很少人寫這些了。科幻/奇幻作家中,勒吉恩和吉恩·烏爾夫(GeneWolfe)是此道高手,值得信賴;此外,你最好讀讀簡·奧斯汀,或者當代作家朱迪恩·馬丁。馬丁的《禮貌小姐》(MissManners)使用了極好的正式修辭,經常極盡反諷之能事。
下面是用三種手法寫成的同一場景。
塞沃拉面無表情地讀完了信。她蹣跚地向迪威爾跨出一步,信箋從她的指間滑落。迪威爾這才察覺異狀,在她跌倒在地前扶住了她。
他輕輕扶她躺在壁爐前鋪的毛皮上,然後讓他的矮人去找大夫。但大夫還沒來,她就睜開了眼睛。
「醫生馬上就到了。」迪威爾輕柔地握著她的手掌說道。
「看看那封信,」她輕聲道,「勒拜毀了我。」
***
塞沃拉閱讀了信函,在她冷漠,石鑄一般的臉上沒有現出任何情感的紊亂。迪威爾看到她任由那捲曲的羊皮紙滑落,並向他搖搖擺擺地走來,趕忙十萬火急地把她抱入懷中,以免她脆弱的身軀碰撞到地面。
輕輕地,他讓她平躺在平順的熊皮上,正對火光正愉快地跳躍著的壁爐,然後派他萬分害怕、幾乎發狂的矮人科利盟去找大夫。但在那矮小僕人的短腿尚未帶回他渴望的助力時,塞沃拉恢復了神智,睫毛顫動起來。
「你無須害怕。」迪威爾說道。他撫摸著她潔白光滑的手掌。「我已派人去尋找醫者。」
「醫生非我所需,」塞沃拉輕聲道,「彼之藥石於我無助。不,連他的手術刀都不合我現在所用。勒拜的惡毒咒語讓我沒有了希望。」
***
塞沃拉盡可能地看懂了信件,跟著上面的詞句默讀,句子裡單詞太多時就會磕磕絆絆。她把它皺成一團,踉蹌走向迪威爾,眼睛翻白,迪威爾這才曉得事情要糟。他只能自己管好自家事,而她在他懷裡又一次要命地昏了過去。
他把她拖到火爐旁邊,叫科利盟去找大夫,因為塞沃拉渾身發冷。矮人一溜煙的去了,但在他來得及帶回老醫生前,塞沃拉就受夠了迪威爾,因為他一直在輕拍她的手。她睜開眼瞪著他。
「聽著,我已經叫醫生了。」他說。她昏過去時如果他不當回事,準會挨她批。但她在想著的是那封信——真是糟糕透了。「滾你的醫生,」她說,「勒拜讓我輸的
一塌糊塗,如果不在孩子生下來前除掉他的咒語,我就要翹辮子了。」
第一個例子顯然是以嚴肅的態度寫出,事件的主角出身名門,捲入了宏偉的事件。但第二個就有疊床架屋之感。過多的形容詞中讀不出優雅;高尚的語言中也不應該有扭曲的詩歌中的句法,以及沒有必要的古詞(比如「醫者」)。實際上,高雅通常出自簡單和清晰。
第三個例子只是要造出喜劇效果——但我讀過了太多呆板地為喜劇而喜劇的小說,它們的選詞就跟作者的態度一樣無趣。在嚴肅而正式的語言中,現代的俚語和假冒的文言一樣令人生厭。很少有嚴肅的奇幻作家會在文中使用「翹辮子」這類語言。甚至更常規的「聽著」、「糟糕透了」這樣的詞彙也不會出現在第一個例子裡。
如果你的角色們很嚴肅,他們所使用的語言就也當如此;如果他們是普通人,那麼就應該使用一般人用的語言。更進一步地,敘述時使用的語言應該和對話所用的語言相稱。我最近看的一篇設定在伊麗莎白時代的奇幻小說中,出身低下的角色說話就像莎翁戲劇裡的王子大臣,而敘述時又用了現代英語,這令我感到很不舒服。經常改換語言風格毫無益處,只會把讀者的注意力從故事情節中吸引到語言本身上來。
如果你想瞭解一篇作品中怎麼把不同層次的語言清楚地區別開,最好的範文就是莎士比亞(通常都是如此)。仔細研究《仲夏夜之夢》和《馴悍記》。這兩部戲劇裡面都有「高貴」的和「低賤」的角色。高貴的角色的台詞都是無韻詩,使用的語言文雅華麗而不失端莊。而下層人物們則是白話,夾雜粗俗的笑話和不正統的語言。但兩者都有熱鬧的喜劇效果——而且兩者的選詞用句都非常出色。正式的英語不一定就好,通俗英語也不一定就差。恰當的,適合小說當時情景的措辭才是好的措辭。
粗口和髒字
現在已經沒有關於禮貌的比較直接的規矩了。雖然雜誌社可能有一些限制,不過你盡可以使用你喜歡的風格。但這並不意味著作者現在更「自由」了,只是現在對小說寫作的限制被踢回給作者而已。
你要記得,語言對其它人會有很大的影響。如果你的角色經常口吐穢言,那他周圍的人都會受此影響。如果你把這些粗口寫在小說中,那麼你的讀者也會受此影響。他們會知道這個角色是個滿口粗話的傢伙(這是你想要的);但許多讀者也會由此厭惡你這篇小說,正如厭惡這個角色一樣。這可能就不是你希望的結果了。
我絕不會改動任何重要的部分,去迎合某個讀者群體的口味;但如果由於一些不重要的東西而失去了某些本來會欣賞這篇小說的讀者,那也很不值得。這涉及到什麼是必須的,而什麼不是。出版自由意味著選擇權完全操於你手,而不是你總是可以作令人不快的選擇。
但是,如果你決定不使用粗口和髒字,那麼我強烈建議你把一切此類語言從你的小說中去掉,而不是用委婉的說法代替它們。一位著名作家嘗試過使用縮寫tanj(thereain-tnojustice沒有天理)來代替英語中代指性行為的粗話。「把你的手tanj從我身上拿開!」這也許是個很好的嘗試,但就我看來,這表明委婉語比它指代的粗話還不如,因為這會使說這些話的角色和故事本身都顯得非常愚蠢。要麼就用粗話,要麼就不用——不要試圖替代它,因為除非你有著超過我認識的所有人的天才,否則你不會成功的。
另一方面,你創造一個外星人社會時,暗示他們價值觀的最好方法就是設定他們認為哪方面的詞語不合禮節,高尚人士不會使用。在我們的文化中,那些和排泄以及性行為有關的詞語過於強烈,我們不會不加思索地脫口而出。這對我們是個提示。可以考慮這樣的文明,他們認為進食非常下流猥褻,但我們心目中的髒字卻可以作為日常用語。如果有把性行為看作家常便飯,但對「擁有」某物作為自己的財產,只歸自己使用的概念卻如雞姦一樣被深惡痛絕的社會,從現代美國來到這樣一個社會的人會被以掌摑面,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