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社會的貧富差距會越來越大
我們先從一本書講起,這本書叫《21世紀資本論》。它在美國出版之後,兩個星期就賣掉了5萬冊。5萬冊是什麼概念?《羅輯思維》在賣《戰天京》時,一個星期賣掉了5萬冊。
但這兩本書沒法比,在當時美國那麼蕭條的出版市場上,一本將近700頁的嚴肅的學術著作,居然能夠賣得這麼好,已經是一個奇跡。估計絕大部分人是沒有耐心看完它的,我要不是為了做節目,連翻都懶得翻它。
為什麼這本書賣得這麼好?因為有一個左派的大神、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保羅·克魯格曼在《紐約時報》上連發3篇評論力挺這本書,將之稱為「本年度最重要的經濟學著作,甚或將是這個10年最重要的一本書」。這本書的作者是一個法國經濟學家,叫托馬斯·皮凱蒂。
這本書得出了幾個重要的結論。最重要的一個就是:如果自由市場經濟再這麼發展下去,那麼人類社會的貧富差距會越來越大。
這個論調並不新鮮,19世紀就有幾個左派大神在提,關鍵是結論,就是怎麼辦。皮凱蒂的辦法就是徵稅,在全球範圍內對高淨資產人群和資本高額徵稅。每年徵收的費用,最低0.1%,最高10%。也就是說,你有多少財富,就應該相應地繳納多少稅。
如果你是一個高收入的人,比如說,你通過炒股一年掙了三四百萬元,那麼你的年收入就達到了50萬美元以上。對不起,你這樣的人就算是惡棍,要對你徵收80%的懲罰性個人所得稅。
實事求是,這些數字我在這本書裡沒查到,我是看到有些文章講皮凱蒂有這樣一個觀點。
這不就是上了梁山劫富濟貧嗎?富人有錢,我們看不慣,那就去搶,把他們的錢給分了。這樣的觀點,在已經進行市場經濟實驗30多年的中國,我覺得它不該有市場。
與此同時,皮凱蒂提出了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富人的錢到底是怎麼來的?來得正當不正當?我們該不該把有錢人繩之以法,把他們的錢給分掉?
這就暴露出我的真實目的了。我重點給大家推薦一本書——《瘋狂的投資》。書裡講了一個非常精彩的故事。讀完這個故事,我們基本上就可以搞清楚現代財富的源頭了。
電報就是維多利亞時代的互聯網
《瘋狂的投資》這本書的副書名叫作:跨越大西洋電纜的商業傳奇。大西洋裡的電纜是什麼電纜?電報電纜。為什麼電報電纜對於商業史這麼重要呢?這就是人類文明的一個通則:只要信息傳播方式發生一次大飛躍,人類的整個文明方式就一定會發生一次大改變。
比如說,憑什麼說一個部落進入了文明社會?一定是因為它有了文字。文字本身僅僅是一個信息傳播的工具,但是有了它之後,人類代際之間的文明狀態、知識就可以傳承了。就像司馬遷講的,他寫《史記》是要藏之名山、傳之後世的,如果沒有文字,每一代人都必須重新摸索,文明就不可能延續。
第二次大的突破,就是印刷術。它意味著信息傳播可以衝破空間的阻隔,迅速抵達遠方。
電報實際上是第三次大突破。它意味著信息傳播擊破了時間的障礙,原來需要通過馬和人一站一站送的信息,現在通過電報瞬間可達,而且是全球範圍內。這一次大突破的意義可以說怎麼強調都不過分,所以現在有人說電報就是維多利亞時代的互聯網。
電報是美國人莫爾斯於1844年發明的,他順便又發明了莫爾斯電碼。到了1846年,美國人就已經開始鋪設電報線路了,那個時候還比較短,全美國只有40英里(1英里≒1.609公里)的電報線路。
但是一個大煙花很快就被放上天了,僅僅兩年之後,1848年美國人已經有了2000英里的電報線路。又過了四年,1852年的時候有多少呢?23000英里。這跟今天的互聯網投資是一樣瘋狂的,幾年就翻了10倍,而且根據現在我們看到的資料記載,1852年美國人尚在籌劃、修建的電報線路還有一萬英里。所以,美國是世界上第一個把電報線路鋪滿了全國的國家,密如蛛網。
這方面歐洲人的反應速度就相對比較慢,比如說法國人。英國人在這方面倒比較領先,1850年就鋪通了跨越英吉利海峽、從英國到歐洲大陸的電報線路。
當時就有人說俏皮話,說這是自從上一個冰河期之後,英國距離歐洲大陸最近的一次。可見當時的人們非常清晰地知道,電報所帶來的劃時代意義。
跨越大西洋電纜的商業傳奇
話說就在這幾年前後,加拿大東北角的紐芬蘭島上,有一個神父就在琢磨一件事——從愛爾蘭到紐芬蘭(就是北大西洋的最北部了),在這兩個地方跨越大西洋的航船的日期,要比從倫敦到紐約提前一天。那能不能在紐芬蘭島上設一個電報站,從紐芬蘭島直接鋪一條電報線路到紐約呢?這樣如果有從歐洲來的消息,直接送到這個地方,然後拍個電報到紐約,就會比航船到達紐約快一天,不就獲得了信息的先機嗎?
當時確實也有一些企業家迅速行動起來,開始搞這個工程,但是他們沒有料到這個工程的難度這麼大。紐芬蘭島到處是森林,包括凍土帶,想要挖開地面非常之困難。他們好不容易組織了一個公司,結果工程還沒干到十分之一,錢就花完了。
這個項目的操盤人自然是滿心的挫折感和沮喪,同時還有幾分不甘。他就跑到紐約,想看看有沒有人接盤他這一盤爛尾的生意。他運氣還算不錯,真就找到了這麼一位,這個人叫菲爾德——也是《瘋狂的投資》這本書裡的主人公。
菲爾德是什麼人呢?他的祖上在美國建國之前,就從英格蘭漂洋過海移民到了美國,所以他就是一個典型的WASP(WASP這個詞是White Anglo-Saxon Protestant的簡稱,意為新教徒的盎格魯撒克遜裔美國人,現在可以泛指信奉新教的歐裔美國人)。WASP因為他們的宗教信仰和獨特的文化淵源,特別強調自我奮鬥、努力掙錢,信仰純潔,各盡本分。這是那個時代美國價值堅定的信條,也是今天美國的共和黨所信奉的。
菲爾德的基因確實不錯,他的幾個兄弟都混得特別好,但是生意做得最大的還是菲爾德。他做什麼生意呢?主要是造紙、印刷,30歲就功成名就,一年可以掙到幾萬美元了。那個時候美元可值錢了,不像現在貶值得這麼厲害。
他混在美國的上流社會,覺得掙錢太容易了,生活太沒意思了,所以整天用非常幽怨的眼光看著這個世界。
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有這麼一盤爛尾生意,就想接盤。他跟這個操盤人一席長談過後說:「你們這想法也太沒出息了吧?從加拿大的紐芬蘭島修一條電報線路到紐約,只為搶出一天時間,這個想法不夠酷嘛。要是我干,就直接從紐芬蘭島那個電報站,修一條海底電纜,直達愛爾蘭,從愛爾蘭再接到英國本土,直接把美國和歐洲給連起來!」
這個想法在當時太瘋狂了,因為實在是太難了。第一個難處,大西洋海底的地形是沒有人瞭解的,甚至沒有人知道北大西洋到底有多深。雖然1850年的時候,從英國到法國跨越英吉利海峽的海底電纜已經鋪成,但是英吉利海峽才多深?平均深度60米,最深的地方也不過172米。而北大西洋到底有多深呢?我們現在知道是3000米到4000米深,可是當時的人並不知道,尤其不知道海底的地形是什麼樣的,所以到底需要多少電纜,其實是無法預估的。
第二個難處,當時雖然已有海底電纜,但是都非常短,從30千米到60千米不等,因為只需要從英國鋪到歐洲大陸,比如愛爾蘭、撒丁島、科西嘉島,甚至埃及都有了跨越紅海的海底電纜,但問題是都很短。現在要鋪的這條線路可是要跨越北大西洋的,即使選取最短的路線,從加拿大的紐芬蘭島到愛爾蘭也有4000千米。這麼長的電纜,得是一整根,而且要裝載在船上,有沒有那麼大的船呢?其實大家也不知道。
第三個難處是真正的大難題,也是這個項目在技術上最迷茫的一點。我們都知道,電通過電纜之後會有電阻,即使用銅芯電纜電阻很小,但是當它累積到4000千米之後,電阻能夠有多大,沒有人知道。說白了,大西洋這頭的發電機一個電流下去,它帶的信息在大西洋那一頭能否有所反應,沒有人能確定,菲爾德當然更不知道。
其他細如牛毛的問題就更多了,比如說鋪電纜的時候,鬆緊度該如何?有沒有一種機械能夠把握好這種度?因為鋪得太緊容易斷,鋪得太鬆又存在電纜總量無法計算的問題。這些都是大難題。
創業者都是樂觀的瘋子
你說菲爾德就沒想過這些問題嗎?這就牽扯到創新者或者說很牛的資本家都有的一個基本的心態特徵:樂觀。
幾年前,我參加過一個論壇,很多企業家都在講,現在環境不好,宏觀經濟形勢很差,企業不好做,反正是各種悲觀。然後,主持人就說:「你們剛才說的都很悲觀,但是我發現你們都在投資,都在把真金白銀變成廠房、機器、基礎設施,能說你們真的是悲觀嗎?」
我曾看過台灣主持人陳文茜採訪企業家潘石屹的一檔節目。陳文茜問潘石屹:「你為什麼要把女兒送到美國去留學?是不是證明你對中國沒信心?」
潘石屹就各種解釋,說有信心。陳文茜就一直不信,最後把潘石屹逼急了,他說:「我這幾年在黃浦江沿岸(也就是上海)已經投了幾十個億的房產,你說我對中國有沒有信心?」
所以,我們聽企業家講話,不能光聽字面意思,還要觀察他的行為,如果他還在繼續投資,說明他打心底裡有一個清晰的判斷,這就叫作樂觀。
我們普通人平時不大容易嫉妒那些明星,因為我們服,人家天生有資本、有稟賦,臉蛋長得漂亮。他們掙大錢,我們不嫉妒,可是卻會覺得資本家掙大錢不應該,那是社會不公的產物。要知道,資本家也有稟賦,是什麼?就是我們剛才所講的樂觀的氣質。
在基因生成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了這個人是悲觀的性格還是樂觀的性格。有的人看什麼都漆黑一片,有的人就覺得到處是機會,值得把自己賭上去賭一把。
除了樂觀,從《瘋狂的投資》這本書裡,我們還可以看到企業家的其他特質。
這個發生在160年前的傳奇商業故事的主人公菲爾德很符合我們今天講的一個詞,叫「有錢任性」。他看見一個商業機會,也不管它有沒有依據,反正就是樂觀,就馬上全身心撲上去。
所以,他頭一天剛剛萌發了想法,第二天就寄了兩封信出去。第一封信是給電報的發明人莫爾斯,說你幫我看看這件事靠譜不靠譜。莫爾斯一看說:「我哪兒知道啊?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你把這件事辦成了,就能名垂史冊。」這話跟沒說一樣。
第二封信是給美國當時的一個海軍上尉,叫莫裡。莫裡的回信就有點乾貨了,說:「我們美國海軍剛剛搞了一次北大西洋海底的勘測,發現從紐芬蘭到愛爾蘭,也就是你選擇的這一片地域,海底恰恰是一片高原,而且這個地方的洋流非常穩定,所以這是一個天造地設的鋪設海底電纜的好地方。」
雖然沒有更多的信息,但是畢竟算是給了點信心。你看,任何一個創業者、一個企業家,他要想幹成一件曠古絕倫的大事,通常都是此前沒人幹過的。這個菲爾德原來幹的是造紙、印刷,什麼遠洋貿易、輪船、電,這些事碰都沒碰過。這個時候,企業家整合資源的能力,就看得出來了。
他需要什麼樣的資源呢?一般來說,創業項目就是兩條:第一條是人,第二條是錢。在人的這方面,從他馬上給人寫信就可以看得出來,因為他不懂,他就得求教人。
在最後,菲爾德成立的那個公司,叫紐約紐芬蘭倫敦電報公司,這麼長的一個名,這個公司裡面可真是什麼人才都有,從遠洋船主到遠洋商人,到海軍軍官,到工程師,包括普通幹活的工人。
菲爾德甚至有本事請動了當時世界上著名的物理學家——開爾文男爵,這個人號稱是物理學的全才。我們上中學的時候,在物理學當中都學過開爾文定律,就是這個人發現的。開爾文當然是一個全才,後來在很多方面,甚至是工程機械方面,都對菲爾德進行了大量的幫助。
所以你看,一個企業家求助的能力有多重要。包括錢,錢這個事情,菲爾德本來是不缺的,要不然他也沒有信心幹這件事情,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這件事太燒錢了。
他不是接盤了那個爛尾工程嗎?從紐芬蘭島到紐約,把陸地上的這一條線纜鋪完之後,菲爾德就發現,自己準備的錢已經花掉了三分之一,海上的工程根本還沒動呢。他就知道,自己的錢不夠了。
那哪兒有錢呢?歐洲人有錢,所以他就跑到英國的倫敦開始忽悠。有一次見到一個養狗的,他說:「你看,你養狗,這個狗現在只能在這兒叫,如果把電報線修成之後,你在倫敦一掐這個狗的尾巴,在紐約那頭就能聽見狗叫,你說這個事好玩不好玩?」你看,這是一個大忽悠。
他忽悠的成績非常好,通過到處做演講、募款,最後有350個倫敦的富豪慷慨解囊,一個人給他掏了1000英鎊,這就湊了35萬英鎊。這在當時是一筆巨款。
好,這個公司就算是有了錢。那剩下來的就是兩個問題了,第一個是電纜的問題,因為那麼長的電纜,當時的工廠沒有人做過。你知道,如果把裡面的銅線全部串起來有多長嗎?可以繞地球13圈,大概是從地球接到月亮上那麼遠。
而且這根電纜是要一整根,它不能斷好多節,所以必須是船上有一個捲滾機來卷這個電纜,然後從工廠一邊生產,一邊捲上船。最後生產完了,電纜已經全部在船上了。你看這個工程的系統難度有多大。生產這些電纜大概用了一整年的時間。
那最後還剩一個問題,就是船。民船是沒有那麼大的,所以一定得求助於國家。這個大忽悠顯本事的機會又來了,他開始搞國家公關。當時的英國議院被他說服了,最後提了一個要求:我們出船,再給你1.4萬英鎊的補助,但是你得答應我兩個條件:第一個條件,美國人得提供對等的條件,就是它也得出船,也得提供補貼。第二個條件,電纜一旦鋪成,電報傳來的信息的所有權上,英國人有優先權。
英國人提的條件還算比較合理,可問題出在美國這一邊。從獨立戰爭開始一直到「二戰」,美國人的外交路線其實有一個靈魂,就是孤立主義。從華盛頓那一代開始,美國人就想,我們現在好不容易獨立了,就在新大陸過自己的安生日子吧,不要去搭理歐洲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務。
現在一聽,要跟英國人合作建海底電纜,這不是又跟歐洲人搞到一起去了嗎?很多人就不樂意,當時的美國國會爆發了激烈的爭論。這個時候,就能看出菲爾德這個人的遊說能力和公關能力了。《瘋狂的投資》這本書用了好幾頁紙寫這件事情的細節。最後,美國國會終於以微弱的優勢通過了菲爾德的提議,美國政府出錢又出船。
最後商定的結果是:美國海軍出一艘很大的船,叫「尼亞加拉號」;英國海軍也出一艘很大的船,叫「阿伽門農號」,專門用於這項工程的施工。
有好點子,就要馬上行動
說到這兒,我們再提煉一下,一個創業者、一個企業家需要具備的素質。
第一個,是樂觀的稟賦。第二個,叫馬上行動的能力。
說實話,我還沒有創業的時候,也喜歡吹牛,給人當策劃。最讓我驚訝的一次,就是跟一個企業家吃飯,我就開始吹牛,說我有一個想法,你應該幹一件什麼事。等飯吃完了,人家結完賬說:「你剛才那個想法特別好,相關的工商註冊,我已經派人去辦了,就在我們剛才吃飯的這半個小時中,域名註冊已經拿下來了。」我當時就驚呆了,但是回頭一想,這可不就是企業家的精神嗎?
而大多數人,總是有一堆念頭在糾纏。是創業呢,還是繼續在這個公司幹下去,還是跳個槽呢?天天只是在那兒想。為什麼幹不成事?想多了,干少了嘛。
給大家舉一個例子,這也是一個創業市場上特別著名的故事。講的是Facebook的創始人扎克伯格,他創業的時候只是哈佛大學的一個普通學生。其實Facebook的整套架構性的設想,根本就不是他的原創。原創者另有其人,是文克萊沃斯兄弟,這兄弟倆家境不錯,從小就是富二代。他們有一次見到扎克伯格,就跟他講了整套想法。扎克伯格說:「太精彩了,我們一起幹吧?」兄弟倆說:「我們想想。」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但是回到宿舍之後,扎克伯格就開始動手,寫代碼,請教高人,見投資者。
等他已經熱火朝天幹起來的時候,文克萊沃斯兄弟在幹嗎呢?他們在泡酒吧,在喝酒,在準備自己的皮划艇賽,等等。等他們知道一個叫Facebook的東西已經崛起,才慌張失色地跑上門去要錢,於是就打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官司。
雖然最後雙方和解了,扎克伯格賠了他們幾千萬美元,但是這點錢跟扎克伯格的成就相比,又算什麼呢?
所以,創業者不見得在智力或者說思考能力上異乎常人,他們真正領先的是行動能力。有這麼一個說法,全世界同時想到同一個創意的人,可能就有幾千人,但是最後誰摘到了果子?是那些最先行動的人。
再回到這本書的主人公菲爾德身上,他有一次在說服英國人的時候,英國人就問他:「你這個電纜如果修到半途斷了怎麼辦?」你看菲爾德怎麼說的?他說:「那就再建一條嘍。」他始終是用行動而不是用道理去跟人交流。這樣的人,就是邁向成功的人。
什麼是創業者式的吹牛
菲爾德還有另外一個特質,這也是普遍存在於企業家和創業者身上的,那就是說服別人的能力,獲取幫助的能力。
今天的社會中流傳著一種言論,就是討厭吹牛的人。可是我們要知道,一個啥都沒有的屌絲創業者,除了去忽悠夢想、忽悠情懷,還能拿什麼去聚合人力、聚合那些幫助,尤其是免費的幫助呢?所以,吹牛其實是創業者最重要的一個素質,我們得重新看待「吹牛」這個詞。
給大家再舉一個例子,大家都知道,飛機是美國人萊特兄弟發明的。萊特兄弟是鄉下人,沒讀過大學,整個團隊都在俄亥俄州的鄉下,沒幾個有文化的。
當時,距離發明飛機最近的一個人叫蘭利,他在哈佛大學工作過,算是高級知識分子,美國國防部還撥給他五萬美元的研發經費,那個時候五萬美元是很大一筆錢。這個人在科技界、商界的人脈也非常廣,但是最後幹成這件事情的不是他,是遠在幾百英里之外的俄亥俄州的萊特兄弟。
為什麼呢?萊特兄弟啥都沒有,但是他們有一條,就是見人就說:飛行是一個多麼偉大的理想,幫幫我吧,你若加入這個計劃,就會如何如何。聽起來跟騙子似的,但在1903年的那個冬天,萊特兄弟的飛機先上了天,然後永垂史冊。
所以,對於一個沒有錢的創業者來說,他吹牛的時候,你作為一個消費者當然可以罵。但是如果你也是一個創業者、一個心懷夢想的人,那請對這樣的吹牛者多一些理解吧,因為如果你不吹牛,你也幹不成。
你可能會反駁,吹牛的人多討厭啊。對,如果一個人吹牛的時候,讓所有人有很討厭的感覺,那他就不是創業者式的吹牛,因為他達不到整合更多資源和更多幫助的結果,這就是一場失敗的、真正的吹牛。
菲爾德的創業失敗史
說到這兒,一個企業家、一個創業者應該具備的素質,我們已經歸納了三條:第一,樂觀的稟賦;第二,行動的能力;第三,吹牛,整合資源的本事。那請問,一個企業家還應該具備什麼樣的素質呢?
我們接著說大西洋電纜商業傳奇後半截的故事。到了1857年,可謂是萬事俱備,就欠幹活了。兩艘船都是借來的,一艘裝一半電纜,開始往大西洋的深處開去。
剛開始的時候順順利利,但是第六天出事了。這一天的深夜,電纜突然崩斷,消失在大西洋漆黑一片的海底,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為什麼會斷呢?兩個原因:第一,操作不熟練;第二,機械太落後。當時,要一邊放電纜,一邊踩剎車。一旦剎車踩緊了,電纜就容易斷。
還記得前面有個英國人問過菲爾德,要是斷了怎麼辦?菲爾德早就講了,再幹一次。可問題是,這次損失真挺慘重的,因為已經走了400英里了,這已經是當時最長的海底電纜了,英法海底電纜才40英里,這條電纜是它的十倍。損失了多少錢?10萬英鎊。菲爾德在英國人那兒也不過募到了35萬英鎊,這一次就損失了將近三分之一。更重要的是,損失了一年的時間,需要重新生產電纜。
沒關係,1858年接著來。6月份,兩艘船又出發了,不過這次不是按同一條線走,是兩艘船到大西洋中心會合,然後向兩邊分開行駛,這樣比較有效率。
剛開了三天,又出事了。這次是天災,百年不遇的暴風雨來了。大概一個星期後,兩艘船才脫險。按說這麼大的軍艦,應該有抗風暴的能力,可是這兩艘船都被改裝過,因為要裝的電纜太重了,為了裝更多的電纜,所以整艘船的配重都進行了改裝,它抵禦暴風雨的能力自然就下降了。尤其是英國人那艘「阿伽門農號」,被吹得一塌糊塗,不僅船體受損了,電纜也被絞成了一團,很多電纜的絕緣層都被破壞掉了。
這時候,所有人都傻了,怎麼辦?難道還要接著往前鋪嗎?這個時候,菲爾德創辦的公司——紐約紐芬蘭倫敦電報公司的董事會裡面就有人坐不住了。他說:「我們把剩下的錢分了,把倉庫裡剩的那點電纜賣了算了,不幹了,這事太不靠譜了。」
但是菲爾德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了一個創業者的精神:憑什麼不幹?現在,我們庫裡的電纜還足夠再干一回,馬上接著干!
6月份出的事,8月份兩艘船再次出發。這一次出發,就有點灰溜溜的了。我們中國人講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所以當第三次出發的時候,沒有什麼歡送儀式,沒有什麼神父祈禱,也沒有什麼香檳酒,就悄無聲息地開始往大西洋裡面走去。這一次終於成功了,雙方順利抵達了歐洲和美洲的陸地。
接下來,當然就是各種慶功儀式了,據當時的旁觀者說,菲爾德牛到什麼程度?盛大的慶典儀式上,總共三輛車,第一輛由菲爾德乘坐,第二輛車由美國那艘軍艦「尼亞加拉號」的艦長坐,第三輛馬車上面是誰?美國總統。
緊接著,英國女王給美國總統拍來一份電報,這是人類歷史上第一份跨大西洋的電報。英國的報紙都跟瘋了似的慶祝,尤其是《泰晤士報》,它發表了一段話。這段話估計美國人不愛聽,說這條電報線路鋪成之後,《獨立宣言》就作廢了,幾十年前美國人獨立了,現在又被一根電纜給拽回來了,從此英國和美國又可以凝結為同一個國家了。英國人把這件事情看得很重,所以英國女王才會自降身份給美國總統拍去一份電報。
可問題來了,電報局的人工作的時候覺得有點不對勁,因為本來一份電報拍過來,很短的時間就能收到,結果這一封電報收了十幾個小時。說白了,因為電流非常弱,電文非常不清晰,電報局的翻譯猜了十幾個小時,才勉強把這份電報向新聞界發佈了。
後來,情況越來越不好。在隨後的20多天裡,從電纜傳過來的電流越來越弱,最後壓根兒就分不清是什麼電流,任何信息也不能承載了。20天之後,這家公司不得不向新聞界宣佈:這一次我們又失敗了。
這時候,輪到美國人民不高興了,這不是忽悠人嗎?剛剛搞過慶典,現在你告訴我失敗了,這不就是個騙局嗎?當時,美國新聞界甚至有人說,什麼英國女王拍來的電報,壓根兒就沒有,這也是騙局。不過這也真沒準兒,因為第一份電報本來就是猜出來的。
不管怎麼講,一條海底電纜已經鋪成,但是它就是不起作用,你說咋整?
菲爾德的財富大噴發
後來,這條電纜鋪成了嗎?鋪成了,不過已經是八年之後的事情了,1866年才鋪成。怎麼花了這麼長的時間呢?你算算那日子,從1858年到1866年,可不就是美國南北戰爭那段時間嗎?美國政府要集中全部精力去打仗,哪還有心思幹這件事?
菲爾德在這期間又干了三回,兩次失敗,最後一次才成功,說明他依然有強大的能力去遊說美國政府幫他的忙。其中很多細節都在這本書裡,我們這兒就不細說了。
等到1866年鋪成的那一天,菲爾德撲在甲板上一頓通哭,太不容易了。他曾經給他的朋友寫信說,就在這個夏天,他光火車就坐了幾千英里,輪船坐了幾千英里,連漁船都坐了100英里,容易嗎?
在這個過程當中,菲爾德總共橫渡大西洋31次。要知道,那個時代橫渡大西洋還是要冒生命風險的,他居然冒了31次之多。因為他沒辦法,他已經把自己搞得山窮水盡了,他的錢基本花完了,瀕臨破產。如果第六次海底電纜還是鋪不成,他就有可能成為商業史上的一個瘋子,作為一個笑話被載入史冊。
為什麼他最後能幹成呢?其實也有一點點運氣的成分,因為就在這七八年間,人類的電學技術突飛猛進,發電機的功率越來越大,儀器越來越精密,而且還有貴人相助。
前文講到的英國的院士開爾文男爵是著名的全能物理學家,他不僅搞物理學研究,還給菲爾德幫了很多忙,做了大量技術上的改進。比如說,第一次電纜崩斷,是因為剎車系統不好,開爾文男爵就幫他做了改進。第二次失敗是因為絕緣層被破壞掉了,開爾文男爵又幫他改進了電纜的絕緣層。
這麼多人的幫助,才偶然造就了1866年菲爾德的成功。成功之後發生了什麼?就像現在的創業者一樣,在納斯達克敲鐘之後,當然就是財富的大噴發了。
當時,從美國拍到歐洲的電報,收費有多高?一個單詞10美元,那個時候,10美元相當於一個普通工人一個星期的收入。拍一封電報,動不動就得有10個單詞,那就是100美元。所以頭兩個月,菲爾德每天入賬幾千美元,一年下來就有了100多萬美元的現金流,這在當時是一個不得了的數字。不到三年,前面所有的損失全部都回來了。
這條跨大西洋海底的電纜,一直運營到20世紀,甚至在馬可尼發明無線電之後,大家還是覺得通過這個海底電纜發的電報更靠譜,因為它不會受天氣、地球大氣層磁場的影響,接收到的聲音非常清晰。
富人憑什麼掙到那麼多錢
為什麼要講這個故事?其實就是因為《21世紀資本論》那本書得出來的結論,以及同意那些結論的人的想法。幾百年、幾千年來,大家都覺得富人的錢都是巧取豪奪來的,所以這個世界要想好,就要把他們幹掉,把他們的錢給分了。
熟悉《羅輯思維》的人都知道,我們肯定是不同意這個說法的。所以今天,我們必須借助菲爾德這個故事回答一個問題:富人憑什麼掙那麼多的錢?
當然,我們指的不是那種貪贓受賄、當「黑社會」老大掙來的錢,我們指的是通過自由的市場經濟,用自己的本事經營,在市場中獲取的錢。賺到這種錢,通常是因為以下幾個原因。
第一,當然就是稟賦。比如說我羅胖,我沒有明星的臉蛋,自然掙不到那筆出場費。
第二,人家吃的苦我們沒有吃到。我還記得雕爺講過一句話:「什麼叫創業?創業就是修行,它的心法就是一口真氣不散,不管多難,這口氣都不能散。」這種咬緊牙關渡過難關的精神,我們很多人身上都沒有,所以我們也得服氣。
第三,就是風險。菲爾德這個人冒的風險是非常巨大的,在鋪設海底電纜之前,美國人在陸地上鋪設電纜的時候,就是一輪瘋狂的投資泡沫,這裡面多少人血本無歸,多少人家敗人亡?資本家也是一樣。你不要以為只有資本家能判斷財富趨勢,趨勢判斷得再好有什麼用?很多人都能判斷,大家都進來了,最後一競爭,你可能還是掙不到錢。
比如說19世紀50年代的時候,就有一家美國公司,經營的是大陸上的電報。剛開始大家都很看好它,把它的股價炒到了50多美元,最後因為競爭太激烈,所以股價一下子又跌到了2.5美元,很多投資者就此血本無歸。
再比如說,有一家公司籌集了66萬美元,發願要在新奧爾良地區建設一條通過密西西比河河底的電纜。這比大西洋電纜要容易鋪得多吧?但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洪水把所有電纜都沖走了,這家公司因此破產。
這樣的故事即使是在電報業瘋狂成長的年代,也是隨時都在發生的。所以,風險是一個由資本家在承受的我們普通人根本不必去承受的東西。
第四條,資本家最終拿到的那筆收入和他創造的財富相比,其實只是很小的一塊。這一點,如果沒有學過經濟學,就很難理解。
經濟學上有一個概念,叫「消費者剩餘」。其實所有的創新活動都會創造出一塊新增的財富,這就是「消費者剩餘」。這塊財富隨著時間的推進,漸漸都會歸於消費者,而不是歸於資本家。資本家能夠獲得的,僅僅是一個時間窗口裡的一小部分財富。
就拿菲爾德來講,他雖然鋪設了大西洋底的第一條電纜,然後迅速發了財,三年就收回了成本。可問題是,他的好日子也就過了三年,因為三年後法國人就鋪了第二條海底電纜。原來一個單詞10美元的好生意沒得做了,因為有了競爭者,你們倆得打價格戰。最後,資本家的利潤率,也就是毛利,基本逼近於零。只要有競爭,一定是這樣的,他只能被逼著再去創新,才能夠再獲得超額的利潤。
可能還是有一部分覺得:我就是窮,我掙不到錢,所以我看富人掙錢,就是不爽。今天你羅胖把天說下來,說富人掙錢有多少道理,我就是不服。
那好,我們現在就切換到你的角度看,你會發現,你這麼想還是錯的。為啥?因為窮人生活狀況的改善,其實在很大程度上是要依賴於富人的努力的,他們創造更大的社會財富,他們自己才能夠分享到其中的一部分。
就拿馬雲來說,他現在超越李嘉誠成為亞洲首富。可是他坐首富位置的前提,是他要創造大量的就業機會,讓大量的淘寶商家有錢可賺,他才可能是那個首富,對吧?
好,那假設現在有人問我們一個問題,讓窮人的生活改善十倍,讓富人們的財富增加一萬倍,這兩個結果同時出現,我們要不要呢?反正我要是窮人,我就要,因為每個人算自己的賬就可以了。
在《21世紀資本論》那本書裡面,其實一直就在講一個道理,隨著自由市場經濟的演化,貧富矛盾會變得越來越大。沒錯,如果貧富矛盾是窮人根本吃不飽飯,啼饑號寒,那這確實是一個不公正的社會。
可是如果窮人的生活也在改善,富人改善得更快,我覺得這不是什麼壞的結果。為什麼?因為一旦擺脫了匱乏經濟之後,實際上我們和富人之間的差別沒有想像的那麼大。
如果我們窮人也可以開上一輛三萬元錢的「QQ」,其實也挺好。富人再得瑟,不過買一輛幾百萬元的邁巴赫,他跟我們的差距好像有幾百倍,但是兩種車都能上高速公路,都能到郊區去野遊,其實差距沒有那麼大了。
所以社會並不會因為表面上的貧富差距而變得不穩定,關鍵是財富的總量是不是在增加。
這個社會其實很讓人討厭的就是那部分評論家,他們一方面自己沒有能力創造財富,另一方面天天罵那些富人或者走在成為富人道路上的人。
就像中國的互聯網上,也有一些人號稱互聯網專家,經常還開班授徒,經常寫那些文章——誰誰誰為什麼會失敗,其實人家也沒有失敗。這種評論家其實特別可惡。
其實在菲爾德那個時代就有這樣的人,比如說,一個著名的文人,也是今天中國很多文藝小青年心目中的偶像——梭羅。
梭羅在他的時代,也就是我們今天講的這個故事的時代,一直扮演評論家的角色。比如說,美國國內正在搞電報投資,梭羅就說:「憑什麼呀?從緬因州到得克薩斯州,這兩個農業州,有什麼信息可傳?為什麼一定要搞電報呢?」你看,這是評論家的嘴臉。
再比如說,要鋪大西洋海底電纜了,這個梭羅又說:「哎呀,鋪什麼電纜,歐洲的消息有什麼要知道的呢?花那麼多代價,最後從歐洲傳來的新聞,不過是哪個公主又咳嗽了、感冒了,我們為什麼要知道這些事呢?」你看,這就是評論家的可惡。
所以今天,面對那些陰陽怪氣的評論家,我羅胖特別想用我招牌式的「呸,討厭」這句話來評價他們。
自打我幾年前讀到了這本《瘋狂的投資》,我就一直把它擱在我的書架上,時不時翻一翻。我覺得在裡面可以找到所有創新者用於激勵自己的素質,很多細節,菲爾德在160年前就已經給我們做了示範。
如果你是一個創業者,抑或者你希望成為一個創業者,或者你作為一個創業者想激勵你的兄弟們,歡迎你來讀一讀這本書。在這本書裡,你能找到相關的企業家的稟賦、素質,以及那些給你啟發的細節。
五年內,什麼大事都可能幹得成,什麼奇跡都會發生。瘋狂的投資,隨時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