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中宋江為什麼把清風寨作為外逃末站

宋江殺了閻婆惜惹上了官司,由於知縣時文彬有意要開脫他,管緝捕罪犯的都頭朱仝又在暗中幫助他,宋江得以順利脫逃。還是在家中藏身時,朱仝問宋江要到哪裡去避難?宋江說:「小可尋思有三個安身之處:一是滄州橫海郡小旋風柴進莊上,二乃是青州清風寨小李廣花榮處,三者是白虎山孔太公莊上。」當宋江和宋清兄弟倆跑了一段時間,決定先去哪裡的時候,宋清說:「我只聞江湖上人傳說滄州橫海郡柴大官人名字,說他是大周皇帝嫡派子孫,只不曾拜識,何不去投奔他?」實際情況是,宋江兄弟倆先到了柴進莊園,次來到孔家莊,最後到了清風寨。

宋江到柴進莊上避難這個好理解。柴進有祖上留下來的誓書鐵卷,民間把它稱之為免死牌,柴進也把這個作為依恃,收留過不少罪犯,如林沖、武松等,他還和早期的梁山泊有來往。更因為他自己感覺良好,自認為就是「做下十惡大罪」,甚至是「殺了朝廷命官,劫了庫府的財物」的人,一旦來到他這兒,「任他捕盜官軍,不敢正眼兒」看他,更不用說到他莊子裡搜查了,所以見到宋江沒有絲毫的為難。儘管統治者上層並不買柴進的賬,但是,到了橫海郡鄉下這個地方,一些小官、軍漢還是沒有人敢難為柴進的。比如說收留林沖,他以外出打獵的名義,夾帶著把林沖帶出關卡,還真是沒有人敢難為他。宋江到了柴進莊上,柴進馬上拜倒在地,口裡說著:「端的想殺」。因此上,宋江在柴進莊上得到了貴賓的待遇,並不是一般避難罪犯所能夠享受到。應該說,柴進這兒的確是一個非常理想的避難場所,假如不是後來出了叔叔被人打死這件事情,柴進這個「先朝皇室嫡派子孫」,是可以過著安逸生活的。宋江在這兒住下去,肯定不用擔心官司追究。宋江離開的唯一理由,就是受人恩惠卻無以報答。像他這種「及時雨」,給人家施甘露被人捧著高高在上,那感覺肯定是很舒服,長期受人家的恩惠,會讓他覺得有種靠人施捨寄人籬下的滋味,這不是他這種人的心理可以接受。

孔家莊的孔太公住在白虎山下,家裡有錢財,開著酒店,和祝家莊有點兒相似之處,說到底,就是一個村裡的財主。宋江雖然曾經想過到他那兒去,卻是孔太公捎信把宋江請來的。宋江到了孔家莊,因為指點孔明孔亮兄弟武藝,成了孔氏兄弟的師傅。一般說來,古代農村這種以姓命名的村落,都是一姓家族式聚居,宋江在這兒住著,又是給愛好棍棒武藝的孔氏兄弟當師傅,受人尊敬,不吃白飯,也是一個不錯的避難場所。孔家莊的好處是環境閉塞,缺點是孔氏兄弟容易惹事生非,宋江住或者離開都有道理。

三個地方,最不靠譜就是花榮處。花榮是清風寨知寨,清風寨衙門在清風寨中間。這清風寨是個繁華之處,不僅有勾欄茶坊酒肆,還有宮觀寺院。這樣的地方,來這兒做買賣、走親戚閒居的確是個好地方,但來這兒避難卻不好。為什麼?這樣的地方肯定是各色人等雜居,難免有那些靠告發領賞謀取錢財之人。宋江來這兒是避難,不是旅遊!更何況,花榮是個副知寨,正知寨是劉高。更要命的是,花榮和劉高不和。

那麼,宋江為什麼要把花榮這兒作為末站呢?仔細分析一下,大致有三個原因。

一是這兒離家近,一旦宋江認為需要,宋江便於在最短的時間回到家裡。宋江的家是鄆城縣,歸濟州府管轄。清風寨歸青州府管轄,劉高把宋江當做清風山賊首捉拿,就是向青州府解送。青州離鄆城縣有多遠呢?宋江收編了清風山的綠林好漢,加上清風寨的人馬,一同向梁山泊進發,來到對影山共是五七日;在對影山收編了呂方、郭盛,又走了兩天就到了梁山不遠處。這樣算來,清風寨離梁山不足十日的路程。考慮到這是大隊人馬行動,又是離開原來的山頭,進行的是一次搬家式的遷移,肯定走不快。假如是一個人快馬加鞭,差不多四五天的時間也就到了。花榮這兒又是軍寨,相對比較安全,一旦知道官司有緩,宋江可以馬上趕回家中。這兒不是濟州府,雖然有緝捕文書,青州府也有緝捕責任,但不是本州的案子,不會像自家事那般要緊。比較一番,這兒比孔家莊消息靈通,比柴進處離家近,宋江選擇這兒作為最後一站,自有他的道理。

這種客觀條件只是一個方面,更主要的是,宋江和花榮關係最好。花榮為了宋江,可以和正知寨刀兵相見,肯定不是柴進、孔家莊的關係可比。要知道,當花榮在拔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成為了背叛朝廷的盜賊。一個朝廷軍官無端為了一個逃犯造反,關係不是一般人可比。花榮和宋家是什麼關係,書中沒有明確交代,但我們從字裡行間可以看出,在梁山水泊這一百零八人當中,除了親兄弟宋清,宋江和花榮關係最近。有三條理由:一是宋江在私事上可以做得了花榮的主,花榮小妹的婚事就是他做主嫁給秦明的。按照宗法制度關係,只有宋清孩子的婚姻宋江可以做主,這還要在宋太公不在的情況下,或者是打著宋太公的名義,如扈三娘嫁給王英一樣;二是花榮為了宋江敢於頂撞晁蓋,這在梁山好漢當中是唯一的;三是宋江被御酒毒死,花榮拋妻棄子自殺為宋江殉葬。這是第二個原因。

另外還有一個背後隱藏著的第三個原因,宋江過分自負於自己那個江湖名聲。因為這個響亮的江湖名聲,宋江殺了人可以暫時在家裡躲藏;經過清風山說出來自己的名字,燕順等人立刻就「倒地便拜」。正因為如此,他來到花榮這兒不但不斂聲匿跡,還整天在市井間遊逛,到了元宵節還要出來觀燈。這也難怪,宋江回家後就被捉拿起來,但判他的罪名仍然是殺閻婆惜一事,他和花榮一起攻打清風寨一事並沒有被涉及。由此也可以看出,封建社會在皇帝老兒那裡是天下大一統,可到了地方官這兒,卻只是「自掃門前雪」。你在別的州犯了再大的案子,到了我這兒也是能不管就不管。由此可以看出,宋江把外逃末站選在離濟州府鄆城縣不遠的青州花榮處,還真不是無心之舉。

《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