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司馬炎雖然比不上那些雄猜之君,但也絕非庸碌無為、得過且過之輩。
《晉書?武帝紀》稱司馬炎「寬惠仁厚,沈深有度量」、「明達善謀,能斷大事,故得撫寧萬國,綏靜四方」。
實際上,也正是司馬炎宇量弘厚,才逐漸讓舉國上下因多年離亂、分裂及司馬氏得國不正而堆積的躁氣、佞氣、怒氣、怨氣平息下來,也才使得原來漂如浮萍的帝國根基,逐漸有所著落。
司馬炎開國伊始,即詔令「除舊嫌,解禁錮,亡官失爵者悉復之」。又詔「鄧艾雖矜功失節,然束手受罪。今大赦其家,還使立後。興滅繼絕,約法省刑」。不久,連曹魏以來的漢室禁錮也解除了。
史載高陽(河北高陽)人許奇在武帝時為太常丞,而許奇老父許允為文王司馬昭所殺。司馬炎經常要去太廟搞點兒燒香磕頭等迷信活動什麼的,朝中大臣議論:許奇是受害之門,萬不可讓他接近左右,還是讓他遠離京城、到封國藩鎮去做「長史」吧。但司馬炎不同意,說許允素有人望,而許奇也是難得人才,不僅沒有讓其到外地去,反而擢升為祠部郎。
嵇康父子也是如此。嵇康被司馬昭殺後,其子嵇紹也由執掌吏部的山濤山巨源引見,在武帝惠帝朝做了侍中。這也是個皇帝身邊的位置。
讓有殺父之仇的人近侍身旁,沒有恢弘氣度,放到現在,也很少有人能做得到。
還有一件事也能看出武帝的氣量。
282年,司馬炎率群臣到洛陽南郊祭祀天神,禮畢,問司隸校尉(約相當於京都保安司令兼紀檢委書記)劉毅:「我能和漢代的哪一個皇帝相比?」
估計司馬炎心裡想的不是高祖武帝,也是文帝景帝什麼的,沒想到劉毅回答:「桓帝、靈帝。」這二位爺差不多也算亡國之君了。司馬炎很吃驚,問道:「怎麼會到如此地步?」劉毅毫不掩飾地說:「桓帝之世雖賣官售爵,但把錢留給官府。陛下如今賣官售爵,卻中飽私囊。」司馬炎雖不高興,但還是自我解嘲說:「桓靈之世聽不到你這樣大膽的言論,而現在我身邊卻有你這樣的直臣,可見我還比桓靈二帝賢明。」
在對待曹魏遜帝曹奐、俘虜來的吳蜀二末帝劉禪孫皓的態度上,司馬炎猶不失仁者之風。這幾位爺,都是王侯封著,錦衣玉食供養著,得終天年。特別是曹魏王室,司馬炎受禪當時,即「封魏帝為陳留王,邑萬戶,居於鄴宮;魏氏諸王皆為縣侯」。過了不久,又「詔陳留王載天子旌旗,備五時副車,行魏正朔,郊祀天地,禮樂制度皆如魏舊,上書不稱臣」,還「除魏氏宗室禁錮」。
我覺得曹奐這小日子,應該過得比當皇帝時成天擔驚受怕好多了。
劉禪孫皓也不差。司馬炎曾詔「賜安樂公劉禪子弟一人為駙馬都尉」;孫皓降後,封孫皓為歸命侯,拜其太子為中郎,諸子為郎中。
難怪劉禪在洛陽都有點兒「樂不思蜀」了。
正是武帝的不失厚道,才逐漸消除了由司馬昭大肆誅殺曹魏舊臣給大家留下的陰影,也逐漸使社會平息議論,人心漸漸收攏到晉統中來,國家逐漸進入正軌。
《武帝紀》雖然對武帝多所詬病,也不得不稱讚武帝此舉十分明智:「雅好直言,留心采擢,劉毅、裴楷以質直見容,嵇紹、許奇雖仇讎不棄。仁以御物,寬而得眾,宏略大度,有帝王之量焉。」
司馬炎寬厚包容,與大臣們相處也比較隨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