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傑任武則天朝宰相期間,居住在洛陽城內的尚賢坊。他有一個姨母,居住在洛陽郊外午橋南別墅。兩家居住的這個地方相隔並不遠,但姨母一家子從來不主動聯繫和拜訪過狄仁傑。
這讓狄仁傑好生奇怪。
俗話說,「窮在鬧市無人識,富在深山有人知」,可是,我現在是當朝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位高權重,萬眾矚目。姨母一家怎麼就像不知道似的?
某個冬日,狄仁傑從繁忙的政務中偷得半日空閒,便撐著傘,踏著雪,領著幾個小僕從,抬著酒肉前往郊外別墅看望姨母。
才到莊門,恰好遇上了姨母的兒子從外面打獵歸來。
雖是天寒地凍,但看表弟身後那群駕鷹牽狗的家丁一個個滿臉紅光、笑逐顏開的樣子,而且手裡都拎著野味,收穫可真不少。
狄仁傑滿臉堆笑,上前向表弟打招呼,可是,表弟像是不認識他似的,只是冷冷地「哦」了一聲,也不請狄仁傑進莊,顧自閃身入內了。
表弟的表現讓狄仁傑很不痛快。
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長輩,何況,我還是當朝宰相呢,你小子怎麼這麼輕慢?
但,轉念到這個小表弟年紀還輕,狄仁傑也不再往下深究,不請自入,向姨母請安。
吃飯席間,為了讓姨母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和地位,更重要的是,借個機會好好教訓教訓那個不知好歹的小表弟,狄仁傑竭力裝出漫不經心的樣子,輕描淡寫地說:「您外甥我現在是當朝的宰相了,手裡是有點權力的,表弟這樣游手好閒,不如讓我代為在朝內安排上一個差使,也教姨母生活有些著落,省卻許多心。」
其實,狄仁傑也明白,利用權力謀私利是違反國家原則和國家規定的,他也沒打算真這麼幹,但,有些話,總得掛在嘴裡說說,你不說,人家都不當你是根蔥。
可是,話剛出口,狄仁傑突然發現,人家更加不把你當根蔥!
姨母橫了他一眼,沒好聲氣地說:「老身就只生這一根獨苗,可不願讓他去侍奉一個女流之主,辱沒了他的男兒之身!」
原來是這樣,狄仁傑好不尷尬。
原來,在百姓的眼中,武則天不過是一個竊國女賊,她改組的武周朝,不過是偽朝偽政!老百姓壓根就瞧不起。
狄仁傑大感慚愧。
也就從這個時候起,狄仁傑才認真審視武則天的政治,更多地站在老百姓的立場看待武周革命這件事。
事實上,在很多老百姓看來,武則天這不是什麼改朝換代,這是胡鬧,也不是革命,而是草菅人命,不但不能和王莽、曹操這類篡國梟雄相比,而且與趙高、侯景這類跳樑小丑還有一定差距。
當時很多老百姓想,自古以來,改朝換代哪有人從自己兒子手中奪取政權的?
自古以來,又哪有改朝換代換得這麼輕鬆、這麼形同兒戲的?
像漢高祖劉邦、唐高祖李淵這些開國帝王,哪一個不是披堅執銳、百戰沙場才開一代基業?
隋文帝楊堅,得帝位算是容易了,但人家好歹也從偏居一隅的北週一統宇內,開闢了萬里疆土。
你武則天倒好,從這個兒子手裡奪過政權交給那個兒子,然後又從那個兒子手裡哄騙加恐嚇將政權奪來,收歸己有。
好吧,你收歸己有就收歸己有吧,你不就是想過把當皇帝的癮嗎?當吧當吧,等當膩了,這帝位看你傳給誰?就算你當不膩,您現在也七老八十了,早嚥氣遲嚥氣還不得都有哪一天?這帝位還不得乖乖回到的兒子那裡?
就不信,這帝位你不傳給兒子反而傳給外人!
所以,你把「大唐」改稱「大周」也罷,把洛陽定為「神都」也罷,統統是一場遊戲一場夢,等你嚥氣了,等你閉眼了,胡鬧就結束了,大唐還是原來那個大唐!
所以說,民間大部分人是鄙視武則天的,很多有志之士都不願在武則天的統治下做官,大唐王朝還活在人們的心中。
從這一角度上說,許多人都在耐心等待著武則天嚥氣,默默地倒計時。
狄仁傑得武則天重用,有許多奇聞野史哄傳狄仁傑和武則天有一腿,說狄仁傑是依靠肉體上位的。實際上,第二次任相的狄仁傑已經六十九歲了,武則天雖然喜歡豢養男寵,但也不至於打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的主意。
不管如何,堂姨的話觸動了狄仁傑的心事,慢慢的,狄仁傑開始傾向於讓武則天還政李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