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錚臣徐安恆:兩次上書要武則天退位的牛人

武則天主政後,曾設立四個「銅匭」,以鼓勵天下臣民直接上疏皇帝。銅匭,是一種銅製的容器,相當於現在的檢舉箱。武則天此舉,主要目的是為告密之人提供方便,為其剷除異己搜集證據。在這種高壓氣氛下,朝野臣民迫於酷吏的嚴刑和女皇的淫威,大都如履薄冰,噤若寒蟬。即使在武周後期,政治環境相對寬鬆的情況下,那些以復興李唐為己任的大臣們,也沒人敢公開上疏要她還政。這種僵局,最終被一個名叫蘇安恆的平民打破。

在歷史上,以高官級別上疏指責國君過失者,已是鳳毛麟角;而以草根身份兩次上疏請皇帝退位者,恐怕也只有唐朝的蘇安恆了。蘇安恆(?—707),冀州武邑(今河北武邑縣)人,史書稱他「博學,尤明《周禮》及《春秋左氏傳》」。雖然是一介平民,且無任何政治背景和門閥優勢,但蘇安恆卻有一顆拳拳忠唐之心,尤其對武則天篡位一事骨鯁在喉。由於身份限制,蘇安恆一直沒有機會當面上疏;於是,銅匭成了他冒死進諫的渠道。

長安元年(701)八月,蘇安恆上《請復位皇太子疏》。內容主要有兩點:一,他認為武則天年事已高,處理繁重的國事,不利於聖體安泰;而皇太子年富力強,不如禪位於太子,自己安享天年。二,他主張將武氏諸王全部降為公侯,任其閒居,同時要將二十多個李姓子孫全部裂土封王。蘇安恆還威脅似的說,如果不這樣做,一旦陛下死後,武氏諸王將難以自處(《全唐文》)。對此,武則天「召見,賜食,慰諭而遣之」(《資治通鑒》)。

次年(702)五月,蘇安恆又上《請復位皇太子第二疏》。與上次相比,這份奏疏措辭尖銳,態度激烈。蘇安恆認為,武周政權「運祚將衰」,完全是因武則天「微弱李氏,貪天之功」而致。他諷刺武則天佔據皇帝寶座,是「鳩佔鵲巢」。如果繼續這樣,「將何聖顏以見唐家宗廟?將何誥命以謁大帝墳陵?」他勸武則天盡快將神器歸還李家,否則「物極則反,器滿則傾」(《全唐文》)。武則天既「不納」,也「不之罪」(《資治通鑒》)。

蘇安恆兩次上書的目的很明確,即女皇禪位,恢復李唐。這兩份奏疏,無異於兩次晴天霹靂,使朝野震動。雖然蘇安恆身份微賤,但大臣和史官們並沒有因此而忽略他的呼聲。畢竟,蘇安恆上疏所言之事,不僅是他個人的看法,同時也代表了多數人的觀點,反映了朝野中擁護李姓宗室復位的共同心聲。《舊唐書》、《新唐書》、《資治通鑒》、《全唐文》等多部史籍,都記載了他的事跡或收錄了他的奏疏,可見這件事在當時影響之大。

若在以前,依武則天殺伐決斷的一貫作風,蘇安恆就是有十個腦袋也掉光了。但民心不可違,加上武則天年近八旬,體弱多病,對什麼事情都看開了些,所以也只好視而不見了。武則天雖然很有才幹,頗有政績,但這些優點卻始終不能撫平李唐臣民的忿忿不平之心。人心不附,精力衰退,武周政權出現滑坡是必然的。對於蘇安恆的批評和諷刺,武則天一次給予安撫,一次乾脆冷處理,反映了女皇晚年對於退位、復唐趨勢的某種認同。

然而,權力對於武則天來說,有著難以割捨的親和力,何況她曾為之奮鬥了幾十年。武則天抱定「人在權在」,即使將「政事多委易之兄弟」,也不肯把權力交給太子。蘇安恆見兩次上疏無法讓女皇就範,便把矛頭指向了張氏兄弟。長安三年(703)九月,蘇安恆借張氏兄弟構陷御史大夫魏元忠一事,又上《理魏元忠疏》伸張正義,說他們「豺狼其心」,結果「易之等見其疏,大怒,欲殺之」(《資治通鑒》),多虧眾人搭救才逃過此劫。

蘇安恆的上疏,雖然沒能取得實質效果,但其無畏之舉,卻將李唐舊臣從沉默中激活。之後,要求武則天退位的呼聲越來越高。神龍元年(705)正月,武則天被迫退位。不久,蘇安恆被提拔為習藝館內教。神龍三年(707)十月,蘇安恆不幸被牽連進節愍太子誅殺武三思一案,冤死獄中。唐睿宗即位後,以其「鯁直成操」,追贈為諫議大夫。敢為天下人之不敢為,兩次孤身請當朝皇帝退位,蘇安恆堪稱中國歷史上最牛的平民。

《武則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