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自卑變態:為何讓文人成為了「冤死鬼」

朱元璋在取得帝位以後,不斷加強皇帝的權力。洪武十三年(1380年),廢除中書省,罷置丞相,政事歸於六部,六部直接對皇帝負責,權力集於皇帝一身。又相繼製造胡惟庸、藍玉之獄,株引牽連,殺戮達五六萬人,把和他共同打天下的功臣宿將誅殺殆盡,從而解除了武臣對皇權的威脅。與此同時,朱元璋也向文人開刀。明王朝剛剛建立,朱元璋又是從「賊」出身登上皇帝寶座的,因而一班前朝過來的文士還不願和新朝合作,不肯出來做官。以致朱元璋下令把「寰中士夫不為君用」列入法律條文,加以懲處(見《明史刑法志》)。另一方面,朱元璋對已經出仕的文人,也並不放心,疑心這些人用文字對自己和朱明王朝進行譏訕誹謗,所以特別注意奏章的字裡行間有無這類文字。

我們且看他用什麼手段置人於死地。一、以附會字形加罪於人。當時有一位高僧,法名來復,朱元璋請他吃飯,來復謝恩詩稱:「全盤蘇合來殊域,玉婉醍醐出上方。稠疊濫承天上賜,自慚無德頌陶唐。」朱元璋見詩大怒,曰:「汝詩用『殊』,謂我是歹朱耶!又謂『無德頌陶唐』,欲以陶唐頌我,而未能也。何物奸僧,大膽如此!』遂斬之。」(《明朝小史》卷一)這位和尚虔誠地拍馬屁,萬沒想到朱元璋用字形分解法來加罪於他,結果自己的身首也被分解了。

又有一位中書舍人詹希原,字寫得很漂亮。朱元璋命他書寫太學「集賢門」門額,因「門」字右直微鉤起,朱元璋就挑了眼,說道:「吾方欲招賢,原乃閉門,塞我賢路耶!」遂殺之(馬樸《談誤》卷四)。「門」字右直挑鉤,是規範書體,千古如此,怎麼到了朱元璋那裡就不能挑鉤?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朱元璋自己所寫的「門」字,也是「右直微鉤起」(見吳晗先生《朱元璋傳》卷首所附朱元璋的親筆信書影)。如此,則朱元璋應自履其罪了。

二、用同音、方音曲解文義而加罪於人。明初名儒盧熊以印文篆書「兗」字類「兗」字,上書請改正。朱元璋看了大為惱火,說道:「秀才無理,便道我兗(滾)哩!」幾被禍(《水東日記》卷四)。盧後仍坐累而死。

其他如浙江府學訓導林元亮為海門衛作《增俸謝表》,內用「作則垂憲」被誅;北平府學訓導趙伯寧為都司作《萬壽賀表》,內用「垂子孫而作則」被誅;福州府學訓導林伯璟為按察使作《賀冬節表》,內用「儀則天下」被誅;桂林府學訓導蔣質為布按二司作《賀正旦表》,內用「建中作則」被誅。常州府學訓導蔣鎮為本府作《賀正旦表》,內用「睿性生知」被誅;澧州學正孟清為本州作《賀正旦表》,內用「聖德在秋」被誅。以上諸條,朱元璋用他所操的淮南方言,讀「則」、「賊」同音,「作則」即「作賊」,這不是在罵他曾做過「紅巾賊」麼?「生知」被讀作「僧知」,「聖德」被讀為「僧得」,這不是揭他早年曾當過和尚的老底麼?

三、疑文字觸犯皇權而罪人。蘇州知府魏觀,因在張士誠宮殿遺址上修建知府衙門,犯了皇權忌諱;高啟為魏觀作《上梁文》,內有「龍盤虎踞」字樣,被認為有不臣之嫌,魏觀、高啟均被腰斬(見《明史桂彥良傳》)否則又成一血案。

朱元璋所加給表文作者的罪名,均無事實根據,是道道地地的冤案。表文的作者本來是頌揚朱明王朝強盛和朱元璋的聖明,且文詞也都是一般常用的套語,並無反明思想和譏刺之意,這一點與後來的清代文字獄則大不相同。清代文字獄,無論牽連之廣,殺戮之慘,均遠遠超出明初之文字獄。但就事實而言,清朝文字獄雖也有一些系附會而成的冤獄,但有不少案件所加的罪名卻有一定事實緣由。文章的作者或不奉清朝正朔,或斥滿人為夷狄,或語含譏刺等。寫書或傳佈之人,不少是有強烈的反清復明的民族意識的,因而形諸文字,表現了對異民族統治的反抗。明初的情形則不然。朱元璋推翻了元朝的統治,漢族士大夫對元朝沒有那麼強烈的留戀故國之情,「以夏代夷」,在他們看來是順天應人的,因而不存在像清初那樣反清復明的民族情緒。明初的文士之所以不願與朱明王朝合作,一則是恥仕二姓的思想在起作用。二則是一班士大夫還在觀望,若貿然出仕,萬一朱明王朝短命,則終身背上「以身事賊」的黑鍋。三是明初用法嚴酷,許多當官的朝不慮夕,說不定哪一天就保不住腦袋,這也使不少文士逡巡卻步。但無論從哪一方面考慮,士大夫階層與朱明王朝並無根本的利害衝突,還不至於對朱明王朝反抗、譏諷。

朱元璋出身微賤,父祖輩均是佃戶,他本人從小跟著父祖為人傭作,後來當了和尚,又參加了被稱為「賊」的起義軍。雖說後來登上皇帝寶座,但對自己「下九流」的出身和經歷,總覺得不光彩,因而總懷疑別人揭他的短。在這種神經質式的疑心的驅使下,看到臣下的奏章表文,居然處處都在譏和尚、罵盜賊,處處在詛咒朱家王朝短命。這種自卑感的變態表現,則是朱元璋本人經常把「朕本淮右布衣」、「江右布衣」之類的話掛在嘴上,臨死時還說:「起自寒微,無古人之博知。」(見《明史他人講,則是別有用心地刺毀朕躬了。

《朱元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