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崇禎帝臨終遺言為何說「文臣人人可殺」

對於朱由檢而言,崇禎十七年(1644)三月的前半個月,是艱難的最後時日。在徵調各方「勤王」之師的同時,還得籌措軍餉。辦法之一是,凡是押在監獄的犯罪官僚,可以用捐獻軍餉來抵贖他們的罪狀;辦法之二是,凡是皇親國戚、高級官僚,一律按照官爵高低捐獻軍餉。前者似乎有一點效果,因為可以抵消罪狀,所謂「花錢消災」。後者卻收效甚微,因為那是平白無故的捐獻,只有皇帝身邊的太監頭目,例如王永祚、王德化、曹化淳等,礙於情面,各自捐獻了五萬兩銀子。

其餘高級官僚個個好像「鐵公雞」—毛不拔。閣臣魏藻德僅僅象徵性地捐獻了五百兩銀子,閣臣陳演在皇帝面前裝窮,表白自己一向清廉,從未索賄賣官,一兩銀子也不捐。那些皇親國戚們,富得流油,卻吝嗇得很,不肯為國出錢出力。皇帝派太監向他的岳父——嘉定伯周奎募捐,周奎始終沒有鬆口,氣得太監拂袖而起,丟下一句話:老皇親如此吝嗇,大勢去矣!江山丟了,你積蓄財產還有什麼用?

太監王之心是京都有名的富翁,皇帝當面向他募捐,才忍痛捐獻了一萬兩銀子。在宮廷中撈足油水的太監,為了躲避捐獻,紛紛使出渾身解數,在各自的房屋上貼出「此房出賣」的廣告,並且把古玩、雜物擺攤出售,好像已經窮到非典賣家當不可的地步了。這些皇家的奴才們,甚至大發牢騷,在宮門上寫打油詩:「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顯示出明王朝已經窮途末路,樹倒猢猻散,一點凝聚力都沒有了,依附於王朝而飛黃騰達的勳貴們,已經離心離德。他們不是沒有錢,而是對於王朝的滅亡無動於衷。後來農民軍攻佔北京,對他們「拷掠追贓」,在嚴刑威脅之下,王之心拿出了十多萬兩銀子,陳演也拿出了四萬兩銀子,農民軍在周奎家抄出銀子五十多萬兩。

這是一個王朝行將滅亡的不祥之兆。當此之際,朱由檢只能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一方面有感於吏治的敗壞,向六部和都察院發去訓誡的諭旨;另一方面為了挽回民心,發佈大赦天下的詔書,對他十七年的政績作了深刻的檢討:十七年來,遼東和中原的戰事,調兵措餉,實在是不得已的事。連年征戰,賦稅加派增多,本意是想安民,結果加重了人民的負擔,是朕的過錯;貪官污吏乘機巧取豪奪,刻意盤剝,造成民生困苦。朕深居內宮,不能體察,是朕的過錯;將領懦弱,士兵驕縱,不肯拚命殺敵,反而對百姓燒殺搶掠,視為仇敵。朕任用非人,致使毒瘡潰爛,是朕的過錯。

在歎息痛恨、引咎自責之後,他向百姓表示,各路兵馬已經前來勤王,加派的賦稅已經免除,一切不便於民眾的事情全部取消,要開創一個新局面。希望跟隨李自成的牛金星、劉宗敏等人,乘機反正,一概赦免,不予追究。他還表示,動亂平定以後,一定任用賢能的人治國,改革從前的腐敗政治,和大家一起維新。

這些話流露出朱由檢企圖挽回敗局的急切心理,不能說毫無誠意,但畢竟為時已晚,無濟於事了。清初歷史學家談遷在《國榷》中評論道:這個詔書如果在去年發出,遠近臣民或許為之感動,如今形勢大變,災禍隨時都會降臨,離開都城一步都危險叢生,誰還會相信呢?三月十二日,農民軍逼近北京郊區,朝野震動。朱由檢召集大臣詢問對策,大家都束手無策,只說些無關痛癢的話,例如關閉城門、禁止出入之類。次日,他再次召開御前會議,大家一言不發,他氣憤之極,大罵兵部尚書張縉彥瀆職,張縉彥索性摜紗帽,乞求罷官。這種精神狀態,除了坐以待斃,還會有什麼出路呢?

三月十五日,農民軍抵達居庸關。監軍太監杜之秩和總兵唐通,不戰而降,輕易地讓出捍衛北京的最後一道關隘,巡撫何謙與總兵馬岱臨陣脫逃。三月十六日,朱由檢仍然在宮中按部就班,考察候補知縣三十三人。突然,太監送上緊急公文,打開一看,朱由檢頓時臉色驟變,起身入內。這份緊急公文,就是京郊昌平已經陷落的塘報。內容是:這天黎明,農民軍攻下昌平,總兵李某自殺。農民軍隨即進犯十二陵(明朝皇陵),焚燒享殿,砍伐松柏。當天夜晚,農民軍沿沙河挺進,直達北京外城的平則門,沿途火光燭天。

明朝大難臨頭了。京城上空煙火瀰漫,細雨中夾雜著雪花,在煙霧迷濛中灑向全城,給王朝的末路蒙上了一層淒涼的色彩。據許重熙《明季甲乙兩年匯略》說:「時黃沙障天,忽而淒風苦雨,良久,冰雹雷電交至,人情愈加惶惑。」你看,淒風苦雨、冰雹雷電,與炮火硝煙交織在一起,把紫禁城末日的淒涼,渲染得淋漓盡致。在宮殿內徘徊的朱由檢,得到太監報告,內城已經陷落,問道:大營兵在哪裡?李國楨在哪裡?得到的回答是:京營總督李國楨早已自顧逃命,大營兵也已渙散逃亡。他們勸皇上「急走」,事已至此,只有逃命了。他們沒有料到,皇上選擇的不是「急走」,而是以身殉國。

《崇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