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代皇帝溥儀:三次登上時代週刊的多變君主

1908年11月的一個寒冷冬夜,宮中突然派出一大隊的太監來到醇親王府,在好一陣手忙腳亂之後,一個半睡半醒的孩子在父親及乳母的陪同下被?進了皇宮。他,就是後來的宣統皇帝溥儀,當年他還不到三歲。

溥儀進宮的第二天,光緒皇帝和慈禧太后便相繼離世,皇帝的大位便落在了這個小baby的身上,這也是中國歷史上的最後一位真皇帝。不久,古城西安突然傳起了這樣一首童謠:「不用掐,不用算,宣統不過兩年半。」果不其然,三年時間不到,大清王朝轟然倒塌。

1912年2月12日,也就是宣統三年的十二月二十五,這一天在溥儀的腦海中留下了一點點印象,「一個白鬍子老頭跪在隆裕太后的面前,聲淚俱下地讀著一份文件」,可當時的他哪裡知道,這個老頭就是後來被稱為「竊國大盜」的袁世凱,而讀著的這份文件,正是清帝的退位詔書。

當時的情景是可憐而悲哀的,「袁世凱率全體閣員,邀集王公親貴入奏請旨。隆裕太后帶著溥儀在養心殿,群臣進宮,行最後一次覲見禮。內侍將各旨跪呈皇案,隆裕太后尚未看完,便忍不住淚如雨下。隨交世續、徐世昌蓋用御璽。隨後,隆裕太后即含淚攜溥儀由內監扶掖還宮」。

年幼的溥儀懵懂無知,他不曉得這是在舉行皇帝,也就是自己的下崗儀式。事後,他仍舊像往常一樣,獨自一個人在紫禁城裡無憂無慮地玩耍。一年之後,也就是1913年2月22日,他的監護人隆裕太后因痰症發作而去?,宮裡才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隆裕太后彌留之際,對七歲的溥儀說:「汝生帝王家,一事未喻而國亡,而母故茫然不知也。」隨後,她又對旁邊侍立的世續說「孤兒寡母,千古傷心」,其淒慘悲涼,頗令人感傷。

從名義上來說,溥儀是入嗣同治皇帝但同時又兼祧光緒皇帝的,因而在隆裕太后死後,溥儀又多了四位母后,那就是同治皇帝的瑜妃(敬懿太妃)、珣妃(莊和太妃)、瑨妃(榮惠太妃)和光緒皇帝的瑾妃(端康太妃,即珍妃的姐姐)。由於同治的幾位妃子當時年事已高,紫禁城的常務之責便落在了端康太妃的身上,並主要由她來監護溥儀的成長。

端康太妃被慈禧太后和隆裕太后欺壓了多年,「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她也繼承了前面這二位的專擅作風。在溥儀十三四歲的時候,有幾個太監為了討溥儀的歡心而從宮外買了一套民國將領的大禮服,有帶羽毛的帽子、亮閃閃的軍刀,還有精緻的皮帶,像一般的少年一樣,溥儀得意洋洋地穿戴了起來,端康太妃看見後大為震怒,她嚴厲訓斥道:「大清皇帝穿民國的衣裳!還穿洋襪子!這像話嗎!?」溥儀被訓後,只得換下禮服,脫下洋襪子,重新穿起了麻裡麻煩的龍袍。

對於端康太妃的專擅,溥儀的幾位師傅也頗有微辭。在這件事後,端康太?也學了慈禧太后對付光緒的那一套,把溥儀身邊的太監全部調走,而改派了自己的太監來監視。陳寶琛為此忿忿不平,不免發了一頓「嫡庶之分」的議論,溥儀聽了之後,心裡也十分窩火。

後來發生了一件事,使得「帝、後」矛盾最終大爆發,這就是御醫范一梅的被辭退。陳寶琛在溥儀身邊不滿地說,「身為太妃,專擅未免過甚」;溥儀的總管太監張謙和也煽風點火:「萬歲爺這不又成了光緒嗎了?再說太醫院的事,也要萬歲爺說了算哪,奴才也看不過去……」

年少的溥儀聽了這些撮弄後,氣得騰騰騰地跑到端康太妃那裡大喊大叫:「你憑什麼辭?范一梅?你太專擅了!我是不是皇帝?誰說了話算數?……」

不曾料到的是,溥儀的反抗引發了一個嚴重的後果,那就是間接導致了他生母的死亡。原來,端康太妃在被溥儀搶白之後,氣得臉色發白,隨後便將溥儀的父親醇親王載灃及福晉(溥儀的生母系慈禧太后的寵臣榮祿之女),還有老福晉(溥儀的祖母)一塊召來並怒氣沖沖地訓斥了一番,誰知溥儀的生母個性很強,她從小到大,從沒有被人這樣申斥過,於是從宮中回去後便吞了鴉片,自殺了。

悲劇發生後,端康太妃自知理虧,也就不再對溥儀過分地管制了。不過,由於溥儀從小被抱進皇宮?他對生母並沒有留下什麼印象。據溥儀的回憶,直到他十一歲的時候,他的生母和祖母才獲准入宮探望,「我見了她們,覺得很生疏,一點不覺得親切。不過我還記得祖母的眼睛總不離開我,而且好像總是閃著淚光。母親給我的印象就完全不同,我見了她的時候,生疏之外更加上了幾分懼怕」。

溥儀的祖母當年是反對溥儀入宮的,老太太在得知慈禧太后命載灃將溥儀送進皇宮繼承大統時,一下子給氣得昏厥了過去。醒後,老太太大罵:「害了人家的兒子(光緒)還不夠,還要害人家的孫子!」溥儀的生母倒是很高興的,她和低賤出生的祖母不一樣,對權勢種東西看得更重。

當時與祖母一起進宮探視的還有溥儀的弟弟溥傑和大妹,宮中難得有小孩子,於是溥儀便帶著弟弟妹妹到養心殿去玩捉迷藏,玩了一會後,溥傑不小心把明黃的袖裡給溥儀看見了,還被皇帝哥哥給好一頓批:「溥傑,這是什麼顏色?你也能使?」

對於溥儀來說,和同齡人玩耍的機會總是極少的。更多的時候,溥儀只能蹲在毓慶宮東跨院的那顆檜柏樹下看螞蟻搬家,看著看著,有時候連飯都忘了吃。孤獨的皇帝,一個人住著偌大的皇宮,他無法像他的同齡人一樣有著正常的生活,這是幸運或者悲哀,實在是說不清楚。他的父親,醇?王載灃不曾想也沒有能力去做攝政王,但對於這父子倆來說,生於帝王家,這就是命。

「每當夕陽西下,禁城進入了暮色蒼茫之中,進宮辦事的人全部走淨了的時候,靜悄悄的禁城中央,乾清宮那裡便傳來了一種淒厲的呼聲:『搭閂……下錢糧……燈火小……心……』隨著後尾的餘音,禁城各個角落裡此起彼伏地響起了值班太監死陰活氣的回聲。」

冷雨殘夢,落葉空階,每次在這種回聲之後,年少的溥儀都不敢走出屋子,似乎太監們給他講的鬼故事裡的妖魔鬼怪全跑到他的窗戶外面來了。對於太監們來說,這個膽小的主子也不好伺候:他不高興的?候,太監們要遭殃;他高興的時候,太監們也可能要倒霉。年少孤僻的皇帝喜歡惡作劇甚至有以虐待別人來取樂的惡習。在宮中唯一能阻止他的,只有乳母王焦氏,也就是當年陪同他一起進宮的那位沉默寡言的女子。

王焦氏從來不和人爭吵,臉上總是帶著些微笑,她雖然一字不識,但為人心地善良,有一次溥儀把鐵沙子放進蛋糕,要賞給太監吃。王焦氏看到?,驚叫道:「老爺子,那裡頭放沙子可叫人怎麼吃啊?」溥儀說:「我就是要看看他咬蛋糕是什麼模樣。」王焦氏說:「那不崩了牙嗎?崩了牙吃不了東西。人不吃東西可不行啊!」可惜的是,王焦氏後來被送出宮外,任憑溥儀如何哭鬧,內務府也沒有把她找回來。從此後,溥儀身邊再沒有「通人性」的人了。溥儀直到結婚後,才派人把她找到;在偽滿時期,溥儀又把她接到了東北供養。

長大了,要讀書了,但溥儀並不是一個會讀書的人。清朝對皇子的教育是歷朝歷代最嚴格的,溥儀雖為廢帝,但教育仍舊沿用了之前的慣例。洋師傅莊士敦在《紫禁城的黃?》中說:「每天清晨,陳寶琛第一個進宮,夏季是在五點半,冬季是六點……正式的覲見都在破曉時進行……大概在八點半時,皇上由他的滿族老師伊克坦教讀滿文;十點到十一點之間,朱益藩取代伊克坦;一點半時,就輪到我了,我的課通常要持續兩個小時。」

清人趙翼曾這樣描述當年康熙的皇子們讀書:「每至五鼓,百官尚未早朝,有先至者殘睡未醒、在黑暗中倚柱假寐時,即有白紗燈一盞入隆宗門,則皇子進書房也。」因為清廷已經不存在了,所以規矩也就沒那麼多了,如果按康熙朝的規定,皇子們除了元旦一天和除夕前的一天半是放假時間,其他?間都是照常學習,而溥儀至少在夏季有一個月的放假時間,這比他的那些先輩們可是舒服了。但是,對溥儀來說,讀書是件苦差事,就算在平時,他也是時不時地找借口或稱病逃課,即便是拿麵包去餵螞蟻,也比讀書有趣多了啊。

張勳復辟的時候,京城曾流傳過這樣一則趣聞:復辟的前幾天,張勳秘密進宮覲見溥儀,並奏明整個計劃。溥儀聽後搖頭不同意,張勳問為什麼,溥儀說:「陳師傅每天都要讓我沒完沒了地念十三經,我哪有時間去管這麼多事呢?」張勳說:「只要皇上登基了,就可以去管軍國大事,而不用花那麼多時間去讀書了。」溥儀聽後大喜?「你此話當真?我登基後就可以不用去做功課了嗎?」張勳點頭道:「歷史上只有馬上打天下的皇帝,沒有聽說過什麼讀書皇帝。」溥儀高興極了:「好,那就按你說的辦!」

張勳復辟的那年,溥儀十三歲,其實他是沒有主動參與復辟的,因為他當時還太小,只不過他的幾個師傅倒是很熱心,事情全部由他們跟張勳商量好了,師傅讓他怎麼做,他就怎麼做罷了。段祺瑞在趕走張勳的辮子軍後,也稱「衝入深居宮禁,莫可奈何」,一句話就把溥儀的責任全開脫了。

就是溥儀的師傅,也沒事,只可惜這個弟子實在不成器,讀書一團糟,滿文學了好幾年?就學會了一句:「伊立!」(那還是滿族大臣向他請安時,溥儀得說「起來」。)唸書的時候,小皇帝經常是坐在那裡東張西望,身子扭來扭去,師傅跟他說,「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他也聽不懂,只想著去院子裡看螞蟻。直到後來,溥傑、毓崇(貝子溥倫的兒子)進宮給他當伴讀來了,小皇帝這才好了點,至少能在書房裡坐得住了。伴讀一個月有八十兩銀子的待遇,但也不好當,有一次溥儀蹦蹦跳跳地走進書房,陳師傅卻對著坐得好好的毓崇說:「看你何其輕佻!」

再後來,溥儀又有了個洋師傅,這就是早年畢業於牛津大學的莊士敦。這位不遠?裡而來的英國老夫子,曾在香港總督府裡做過秘書,在威海衛租界做過行政長官,據他自己所說,在來中國的二十多年裡,他遍訪名山大川,走遍了內地各省;他通曉中國歷史,還能搖頭晃腦、抑揚頓挫念唐詩。但莊士敦終究是個外國人,他的出現,給古老的紫禁城帶來了一些洋化的氣息,溥儀的身上也多了一些新鮮玩意:懷表、別針、紐扣、領帶等等。

陳師傅這下頭疼了,他得聽溥儀半文半白、中英交雜的對話:「威廉姆(溥傑的洋名),快給我把pencil(鉛筆)削好,……好,放在desk(桌)上!」……「阿瑟(另一位伴讀溥佳的洋名),today(今天)下晌叫莉莉(溥儀的三妹)他們來,hear(聽)外中國軍隊樂!」

每當這個時候,陳師傅都皺眉閉目,像酸倒了牙齒一樣。本來呢,陳師傅是溥儀的唯一靈魂,但莊士敦來後,靈魂又多了一個。

在莊士敦的影響下,溥儀自作主張將辮子剪了去,這對於紫禁城的辮子世界來說,無疑是一場地震。為此,太妃們還痛哭了幾場,幾個師傅更是臉色陰沉了好一段時間。一個月後,紫禁城只剩下三條辮子,而之前至少是1500條。三條辮子的所有人是溥儀的三位師傅,其中還有一位很快去世了。溥儀剪掉辮子的時候,他的兩個伴讀,溥傑和毓崇也借口「奉旨」將辮子剪了去。第二天,陳師傅一抬頭便看見三個光頭弟子,在愣了好大一會後,才對毓崇冷笑一聲,說:「好啊,把你的辮子賣給外國女人,你還可以得不少銀子呢!」

隨著年齡的增大,溥儀也變得越來越叛逆,時不時地就要反抗一下舊制度、舊禮儀。譬如,他不願乘皇轎而要坐汽車,他為了騎自行車而將門檻鋸掉,他要穿洋裝、打領帶、戴獵帽,等等。但最令端康太妃震驚的是,溥儀居然提出要戴眼鏡……天哪,太可怕,皇帝竟然要戴眼鏡!這是萬萬不能的。

最早發現溥儀眼睛近視的是莊士敦,因為每次上課快結束的時候,溥儀總是回頭看那個座高近兩米的大鐘而不是更近的小鐘,於是他提出請醫生?溥儀檢查視力並配戴眼鏡,但這個提議遭到了端康太妃、內務府和醇親王載灃的堅決反對,直到莊士敦以辭職相威脅,保守派們才最終同意。溥儀戴上眼鏡後,顯得斯文了很多……他其實是喜歡戴眼鏡的,特別是金邊眼鏡,他後來照的相片,大都是戴著眼鏡而照。

說溥儀孤獨,其實也不全是。至少他每天都會收到很多來自四面八方甚至是世界各地的信件。信件大多是匿名的,內容也是五花八門,有投訴的,有謀官的,有告密的,甚至還有請求皇上入教的。最有意思的是,有幾位外國女孩來信主動提出,願意「側身於皇帝的嬪妃行列」。當然,這些英文信都?莊士敦給直接處理掉了。其實溥儀也往外面寫信並給報社投稿的,他曾以「鄧炯麟」的筆名在報紙上發表了一篇小詩,後來還被莊士敦翻譯成英文並收入了《紫禁城的黃昏》那本書。

當時紫禁城能直接與外界聯繫的,是一部電話。為裝這部電話,溥儀也是經過多次鬥爭才獲得的。醇親王載灃開始不准皇宮安裝,但後來溥儀一句話把父親噎住了:「王爺府上不是早就安了電話嗎?」溥儀對父親很不滿:辮子剪得比我早,電話裝得比我早,汽車也買得比我早;但醇親王認為,皇帝啊,皇帝隨便和別人接觸,皇威何在?成何體統?!

電話安好後,溥儀興?勃勃地按照電話本隨意給人打電話:「來者可是……楊小樓?」京劇名演員楊小樓接到電話後一愣:「嗯?您是誰啊,哈哈……」溥儀不等他說完,便急忙把電話給掛了。只有一次,他給剛回國的胡適博士打電話,兩人說上了:「你是胡博士吧?好極了,你猜我是誰?」「您是誰啊,怎麼我聽不出來呢?」「哈哈,甭猜了,我說吧,我是宣統啊!」「宣…宣…統?……是皇上?」「對啦,我是皇上。你說話我聽見了,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麼樣兒。你有空到宮裡來,叫我瞅瞅吧!」

幾天後,胡適真的來皇宮拜見皇上了。守城的護軍們一頭霧水,他們之前沒有聽?有這個安排。在費了不少口舌後,護軍報道到溥儀那裡,他才想起了這事,胡適也就進了宮,兩人坐著談了二十分鐘的話。由於胡適當時是個有名的新派人物,在與皇帝見面的事情傳出去後,王公大臣們大為惱怒,而新派人物也攻擊胡適有「膝蓋發軟」的毛病並說他拜倒在皇帝面前,不過下跪卻是不真實的(後來馮玉祥將溥儀逐出皇宮,胡適極力為溥儀鳴不平並譴責馮玉祥驅逐孤兒寡母是「東方的野蠻」。在軍閥當道的時代,胡適敢於這樣做,恐怕不僅僅需要「善良」而更需要「勇氣」了)。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無奈,但紫禁城的世界呢?孤?,沉悶,陳舊,保守,就像是一所大監獄。溥儀的身邊沒有真正的朋友,只有一群遺老,一些太監,幾個太妃,還有成群的年老色衰的宮女們。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啊。

1923年2月,在莊士敦和兩個伴讀溥傑、溥佳的幫助下,溥儀精心策劃了一個出逃的計劃,可惜就計劃實施前的一小時,不知道是哪個太監報告了內務府,溥儀還沒來得及走出養心殿,醇親王一聲令下,各宮門一律斷絕出入,紫禁城立刻進入戒嚴狀態,出逃計劃徹底流產。醇親王擔心的是:如果皇帝逃出宮城,那民國的優待計劃豈不要廢止?每年400萬元的優待費豈不泡湯?這可是開不得玩笑?。

但是,紫禁城的日子終究要走到盡頭。1924年11月5日,在馮玉祥發動「北京政變」後沒幾天,其部下鹿鍾麟和臨時內閣代表李石曾帶著手槍隊、拿著臨時內閣簽署的《修正清室優待條件》,殺氣騰騰地來到故宮,要求溥儀在修正書上簽字並限令兩小時內搬出紫禁城。

內務府大臣紹英見天降橫禍,一時急得要命,他先走到李石曾的跟前說:「你不是大學士李鴻藻的公子嗎,如何也幫著當局欺壓清室呢?」見李石曾扭頭不理他,紹英又哆哆嗦嗦地走到鹿鍾麟的面前哀求道:「你不是太傅鹿傳麟的嗣子嗎,如何對清室如此苦苦相逼?」(鹿鍾麟與鹿傳麟同宗是真,嗣子有誤;不過,李石曾倒確實是清末內閣大學士、清流派領袖李鴻藻的公子。)

鹿鍾麟聽得不耐煩了,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炸彈,往桌上重重一放,喝道:「要是再不搬出,我就要令景山上開炮了!」

就歷史經驗來看,武力威逼一般都是成功的,也可以免去很多口舌之爭。於是乎,溥儀等人被嚇得魂不附體,慌忙從紫禁城中搬出。當時國民軍給溥儀等人預備了五輛汽車,由鹿鍾麟親自將他們送到溥儀的父親、前清攝政王載灃居住的醇王府(北府)。

在溥儀下車後,鹿鍾麟笑嘻嘻地上前跟他握手,並問:「溥儀先生,你今後是打算做皇帝,還是要當個平民?」

溥儀說:「我願意從今天起就當個平民。」

鹿鍾麟聽後鬆開溥儀的手,笑道:「好!那麼我就保護你!」

至此,中國終於沒有合法的皇帝了。

其實在1912年後,溥儀就已經不是什麼皇帝了,帝制雖然沒有被完全消滅,但真正的皇帝早已被埋葬在歷史的長河中了。是啊,紫禁城裡的溥儀究竟算什麼呢,前清的關門皇帝還是民國的特殊公民?誰也說不清,也許這本來就是一個時代的怪胎。但不管怎麼說,溥儀應該變成正常的國民、正常的人,他應該參與社會生活,以失去他的威嚴為代價,去贏得屬於他的責任與榮譽。

可歎的是,在那個翻雲覆雨、風雨大作的幻變年代,溥儀在出宮之後卻走上了一條本不該有的不歸路,最終淪為日本侵略者的傀儡、成為戰犯並最終受到歷史的審判。這一切的一切,真的像一場夢一樣。

萬里之外的一個小島上,那個著朝服、行清禮、說京腔的洋師傅莊士敦,仍舊念叨著:「皇帝陛下是世界上最孤獨的孩子,紫禁城的城牆是世界上最高的牆……」

《溥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