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7

布利斯往屋裡看了看。休·辛普森,也就是辛普,手拿酒杯,側身向她走來。

「布利斯,今晚看上去挺時髦啊?」他每次說話,聽起來都好像和你很熟似的,好像你們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比爾,頭髮長得挺快嘛。」連續三場派對上,辛普都這麼調侃比爾。布利斯很惱火,可她優雅地笑了笑,說:「我倒希望他的頭髮長成尤·伯連納[9]那樣。」她面帶可人的微笑看著比爾,比爾則傻笑著,拍了拍斑禿的頭頂。比爾跟辛普講他最近聽來的黃段子。在過去的一周內,布利斯已經聽了四遍了。她朝他扮了個鬼臉,好像生氣的媽媽在責備小男孩:「別講了,比爾。」說完,她笑了,他則回她一個「小男孩很淘氣,但他知道媽媽會原諒他」般的笑容,然後說:「就再講一次,布利斯。」她笑彎了腰,跟他們打了個招呼,便到廚房去了。

保羅和肖恩站在洗碗池旁邊,他們小聲說笑著。布利斯歪著頭走近他們,臉上掛著會意的笑容。

「我能猜到你倆在說什麼。」她說。保羅張開手臂,她走過去,他輕輕地抱了抱她。

「我們在討論股市。」肖恩笑著說。

「股市是沒法預測的,你知道。你廣撒網,沒準兒就能投對一隻。」

「我懂。」布利斯對保羅笑了笑。他們挨得很近。「我猜,你沒有最喜歡的股票吧。」

「當然有。」保羅輕咬著她的耳朵,「可你無法確定它能給你帶來利潤。」

「只要是利潤,你都會照收不誤。」

「我就是喜歡投機。」

「那你何不投機一次,給我倒杯喝的?」

「那我就得把手拿開了。」

「那又不是什麼不可彌補的損失。」

肖恩在迷迷糊糊地出神。保羅走開,倒了兩杯飲料。

「我記得,有天晚上都沒見你人影。」布利斯奚落道,「至少,今天晚上你哪兒也不用去了。」因為派對是在娜塔莉家開的。

保羅朝她扮了個鬼臉:「我躲的不是你,而是阿黛爾。」

「我也在那兒啊。」

「可你卻不讓我嘗到一點兒甜頭。男人嘛,在那種情況下總得做點兒什麼。如果女人喚起了他的情慾,卻不滿足他,他就會去找別的女人。」

她吐吐舌頭。「這是我聽過的最爛的借口,不就是飢不擇食嗎?」她從他手裡拿過酒,「當然,」她又輕快地補充道,「蘿蔔青菜,各有所愛。」

「有的女人確實很性感,而有的只是表現得性感。」

「哦?你怎麼看得出來?」

「我就是能看出來。」

「可以換句話說:有些女人是講標準的。」

他熱切地看著她。兩人說話的時候,臉上一直掛著笑容:「那我符合你的標準嗎?」

「你在乎這個嗎?」她說著,直起身子,搖曳著走開了。

諾姆獨自待在書房裡。布利斯進來時,他正心虛地關掉電視。他用頑童般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我只想看看最新的比分。如果我在派對上開電視,米拉會發脾氣的。」

她嗔怪地看他一眼:「我猜,沒經過米拉的允許,你也不敢走開吧。是不是?」她用手指輕輕點了點他的鼻子,「我要告發你喲。」

他做出滑稽的害怕狀:「哦,千萬別告訴她。我願給你當牛做馬!」

「好吧。你和我跳舞,我就不告發你。」

他雙手抱住頭:「哦,那不行!那不行!除了跳舞,什麼都可以!」

她用腳背輕輕踢他,他蹲下去,抱著腿。「啊!哇哦!你要把我打殘了。好了,好了,我聽你的!」說著,他一瘸一拐地跟著她去了大客廳。

娜塔莉已經把地毯捲起來,方便大家跳舞。這是她和梅耶斯維爾的告別宴,她邀請了六十個人。她家比其他人的家都大,能容下這麼多人。

諾姆和布利斯進來時,米拉正和漢普坐在一起。她看著他們跳舞。他們跳得很滑稽,除了和她,諾姆和誰跳舞都是這樣。

「我覺得諾姆想和布利斯發生點兒什麼。」她說。

「你介意嗎?」在這些派對中,漢普和米拉已經成了朋友。雖說漢普不讀書,至少他對書籍有些瞭解,他就像她的「安全島」。可他們私下裡並不怎麼深談。

「不介意,」她聳聳肩,說,「那樣可能對他有好處。」

漢普看著她,目光炯炯。她卻並沒有看他。她看著羅傑佔有一般地摟著薩曼莎,把她領進舞池。她想跳起來保護薩曼莎,把他從她身上推開。可是,薩曼莎正像洋娃娃一樣機械地邁著步子,洋娃娃一般的臉上笑容滿面。

「我覺得自己和周圍格格不入,」她對漢普說,「與所有我認識的人都合不來。我總感覺自己像個外人。」

「你比他們好多了。」漢普說。

她吃驚地扭頭看他:「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

「我不覺得誰會比誰好。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

漢普聳聳肩,笑了:「他們是一群廢物。」

「漢普!」她覺得不自在,想找個借口離開,又不能失了禮數。「我去倒杯喝的。」最後,她想到這個辦法。

她從娜塔莉身邊走過,她正在廚房裡大聲談論著她漂亮的新家。過去的幾個月裡,這是她唯一的話題。布利斯和肖恩在牆邊小聲說著話,笑容滿面。布利斯在奚落、逗弄肖恩,肖恩一邊樂在其中,一邊思考著要不要撲過去。羅傑站在水槽邊和辛普說話。他背對著米拉。她聽見他在說:「屄都差不多,唯一的區別就是有的水多,有的水少。」她走到水槽邊,在他旁邊倒酒。她沒有看他一眼,也沒有和他打招呼,倒完酒後徑直走進了小客廳。奧利安正和阿黛爾坐在一起,聊關於孩子的事。她看起來和阿黛爾一樣疲倦。她剛經受了很長時間的折磨,她的兩個小孩又是得麻疹,又是得腮腺炎,又是長水痘,連續折騰了兩個星期,而且她的大兒子騎自行車時差點兒把胳膊摔斷了。阿黛爾的臉色也很難看。米拉和她們坐在一起。

「真是夠你受的。」她說。

奧利安笑了,眼神忽閃著:「哦,那沒什麼,挺好玩兒的!」她又開始開玩笑了。無論之前在和阿黛爾談論什麼嚴肅的問題,為了照顧大家的情緒,她都會一笑置之。米拉心神不寧地待了一會兒,起身離開了。她漫無目的地遊蕩著。

「不,特裡薩和唐再也不會來參加派對了。我不知道娜塔莉請過他們沒有。特裡薩說她辦不起派對,所以不想來了。但我覺得,像那樣把自己孤立起來太傻了。你覺得呢?」葆拉說。

「那是出於自尊心。要盡量保有自尊。」一個堅定的聲音說。

米拉轉過身,她喜歡說那句話的人。這話是瑪莎說的,她是這群人裡的新來者。米拉朝他們走過去,說:「特裡薩經常讀書。」

《醒來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