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後,米拉一反常態,頻繁地參加每次和平運動小組的會議。「我可真不明白你這是怎麼了。」瓦爾挖苦地說。
「我是為了追求終極真理。」米拉自嘲地說。
可是,本並沒有出現。米拉很失望。一個月後,她正要放棄時,他終於出現了。看見他的那一瞬間,她的心開始怦怦跳。她懊惱地責怪自己自作多情。可她還是無法平緩心跳,也不敢直視他。那晚,會議上的內容她一點兒都沒聽進去。她不停地對自己說,也許他有腳臭;也許他會坐在馬桶上看雜誌,整個廁所臭氣熏天;也許他投票給了尼克松;也許他是一個素食主義者,靠吃豆類和糙米為生;或者,他認為歐內斯特·海明威是美國最好的小說家。然而,她的自我告誡絲毫沒有影響她的脈搏。開會時,她什麼也聽不進去,結果會後也不知道和他聊什麼。她笨拙地坐在那裡,試著表現得鎮定點兒,心想他會不會朝她走過來,想到這裡,她的心跳就更快了。可是他被一群人圍著,根本沒有注意到她。透過眼角的餘光,她看見瓦爾走到本身邊,加入了那群人。她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耳朵嗡嗡作響,但她能看到瓦爾做著手勢,聽到她在笑。她想,瓦爾的表現一定很棒,不由得討厭起她來。可為什麼啊?瓦爾有格蘭特了啊,她不需要本。米拉坐在那兒,感覺氣血上湧,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突然,瓦爾走到她身旁,碰碰她的胳膊:「小傢伙,準備回家吧?」
米拉僵硬地站起來,跟著瓦爾走出去。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怎麼說。她盡力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對了,」瓦爾歡快地說,「你週六晚上有空嗎?」
「怎麼了?」她麻木地問。
「哦,我請了幾個人吃飯。有克麗絲、巴特、格蘭特、我、你和本。我靈光一閃,就有了這個想法!」她轉身對米拉說,「我在會上注意到你不見了。我想,要等你採取行動,還不知道要拖幾個月呢。你可別指望男人能察覺出你的心思,他們只會回家做白日夢,然後手淫或者不手淫。所以,我只好親自出馬替你安排了。希望你別介意。」
米拉沒反應過來瓦爾是什麼意思。她把每個詞都琢磨了一遍,又問了一些問題,這才反應過來。她驚呼一聲「瓦爾」,轉身擁抱了她的朋友。她們正在人行道上,路人紛紛側目,可米拉不在乎。
「米拉,先別這麼亢奮,好嗎?」瓦爾無奈道,「你都還沒有真正瞭解他呢。」
「好吧,聽你的。」米拉乖乖地說。瓦爾笑了。
「這就對了。」她說。然後她們都笑了。
那晚,她到得很早。只有瓦爾、克麗絲和她的朋友巴特在那兒。他們都在廚房裡,瓦爾正在攪拌什麼東西。克麗絲在切菜,巴特在擺桌子。他們正在爭論著什麼。
「我可以隨心所欲,」巴特振振有詞,「就算我化學考試兩次不及格,我還是能進哈佛。瞧,我們還是給他們施加了壓力的!」
「真不錯,」瓦爾挖苦地說,「從前他們把你拒之門外,因為你是黑人;如今他們讓你進來,也因為你是黑人。這就是所謂的進步嗎?」
巴特深情地看著她:「我還沒進哈佛呢,只能說正要進。」
「嗯。但我沒見你在為此努力啊。」
「我還有更多重要的事要做。」巴特傲慢地說完,大笑起來。
「是啊,比如販毒。」克麗絲開玩笑說。
「那可是一種社會關懷!」
特蘭特走進來時,他們都在笑。見著他,巴特一下子衝上前去,揮舞著拳頭嚷嚷道:「正想找你這傢伙算賬呢!」
米拉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克麗絲和巴特之前的互動方式對她衝擊不小。從童年起,米拉就一直是個自由主義者,反對任何類型的偏見,認為各個群體之間應該充分地交流。可她的自由主義來得太容易了些。除了朋友家的女傭,她從未接觸過其他黑人;除了諾姆的一個同事(她不喜歡那個人),她也從未接觸過其他的東方人;她不認識任何美洲印第安人或墨西哥裔美國人。第一次見到巴特時,她吃了一驚。對於巴特、克麗絲和瓦爾之間那種毫不避諱的爭論,她仍然感到不安。在內心深處,她時時感到這種戲謔和爭論會演變成暴力,巴特會抽出一把刀把她們都殺了。這樣的場景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所以當巴特朝格蘭特走過去時,她臉色蒼白,但其他人都在笑。格蘭特朝巴特晃著拳頭,吼道:「你就是一蠢貨,哥們兒!」巴特也同樣回敬他。
他們在餐桌兩邊坐下來。米拉站在櫃檯前倒酒,面對著牆,設法讓自己放鬆下來。瓦爾看著她,輕聲說:「他倆總是吵個沒完。」米拉看著他們。
他們不是用說的,而是用喊的。兩人手裡各拿著一件銀餐具,作勢要攻擊對方。他們——不,是巴特,半帶著笑容,格蘭特則很嚴肅。米拉過了很久才搞清楚,他們在爭論少數族裔抗議的正當方式。巴特贊成用坦克和槍支,格蘭特則認為應該通過法律。
「進入權力機構是唯一能夠獲勝的方式!」
「胡扯,你進去,它會生吞了你的,哥們兒!等它把你吞進去以後,你就會被同化了!他們會買下你的靈魂,把它洗乾淨,漂白了,直到它比白人還白。」
瓦爾突然吼道:「夠了!」他們轉過頭,見她正準備削胡蘿蔔。她平靜地說:「你們去別的房間吵好嗎?吵得我受不了。」
他們仍然繼續爭論著。巴特坐在那裡,格蘭特起身給自己倒了杯酒,然後,他們一起去了另一個房間。米拉看著瓦爾,說:「我以為你會加入他們。」
瓦爾歎息一聲:「他們就那個問題吵啊,吵啊,吵個沒完,不下十次了。他們就是喜歡吵。我可不想在討論不出結果的爭論中浪費精力。他倆也只是說說而已。像他們那樣,乾坐著談論改變社會的正確方法,有什麼意義?有人要用槍,有人要用不同的權力形式。太荒唐了。巴特其實是個很溫和的人,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他會動武,但他並不希望那樣。格蘭特呢,在文質彬彬、禁慾的外表之下,他其實是個殺手。他的脾氣就跟剛從樹上下來不久的野蠻人似的。」
「是啊,」克麗絲想了想說,「沒錯。媽,還記得那天晚上吧,他衝你發火,把雞尾酒桌都掀翻了?就是很重的那張,上面還放著好多東西。他摔碎了很多東西,」她轉身對著米拉,繼續說,「把桌面徹底弄壞了。然後,他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下我們收拾殘局。」
「他也就這種時候雄赳赳氣昂昂的。」瓦爾冷冷地說。
「可是,媽,」克麗絲將她那輪廓柔和、稚氣未脫的臉龐轉向瓦爾,嚴肅地說,「你怎麼能那麼說呢?你怎麼能說討論什麼是正確的方法沒有意義呢?你自己不也總在談論改變社會的正確方法嗎?」
瓦爾深深歎了口氣:「親愛的,聽我說,我知道我這麼說像是在粉飾。可我是在詢問人們需要什麼,並努力構想出藍圖,逐步完善;而他們是在嚷嚷著『大家都應該這樣做』。這兩者之間是有區別的。」
「我沒看出有多大的區別啊。」
「也許沒有,」瓦爾一手托著下巴說,「但我可不是為了和別人打架才談論那些的。我想挖掘真相,而他們只想戰勝別人,或喊得比別人大聲。」
「嗯……」克麗絲思考著。
「你看到沒?」米拉笑著說,「男人在客廳,女人在廚房,一直都這樣。」
「我寧願待在這兒。」克麗絲說。
「做飯!」瓦爾驀地站起來,開始攪拌什麼東西。
有人敲門。米拉之前已經全然忘記了本,這時,她的心又跳了起來。有人去開了門,門廳裡響起說話聲,腳步聲漸漸逼近廚房。米拉望著窗外,感覺臉在發燙。
「嘿,本。」聽到瓦爾和他打招呼,米拉微笑著轉過身,卻見本正在親吻瓦爾的臉頰,然後遞給她一瓶用紙袋裝著的酒。瓦爾謝過他,他們聊了幾句,米拉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本和瓦爾轉過身來,瓦爾說:「你認識米拉吧。」他微笑著朝她走過來,伸出手,說:「是的,但一直不知道你叫什麼。」瓦爾又介紹了克麗絲,大家談笑風生起來。笑容依然僵在米拉臉上,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們端起酒去了客廳。「我們來玩一個新遊戲怎麼樣?」一進屋,瓦爾就說。
「這次又玩什麼?」格蘭特面露不快。
「說空話。」她歡快地說,遞過一盤開胃小菜。巴特咯咯地笑了。
格蘭特扮了個鬼臉:「你真是夠了,瓦爾。你動不動就跟人說教,而別人討論點兒什麼,就都是說空話。」
「我談論的都是實在的事情。」
「我的屁股才實在呢!」
「是啊,我覺得你的屁股倒是挺實在的。」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聽說,本是非洲事務的專家?」她一本正經地說。
「我全身上下也就消化系統稱得上專業,」本笑著說,「我倒很樂意和你們說說它。」
格蘭特轉過身去了,巴特饒有興致地傾身向前。
「你去過非洲?去的哪些國家?待了多久?那裡是什麼樣子?那兒的人對你怎麼樣?」巴特問了一連串問題,本都輕鬆從容地回答了他,可在他的敘述之中,流露出他對自己所從事工作的熱愛。每個人都認真地聽著。他們聽到的並非絕對的真相,卻是另一個人所由衷相信的事實。想起克麗絲和瓦爾在廚房裡的對話,米拉這下明白瓦爾的意思了。許多人說話時能感到其持有某種立場,某種偏見,有一種誓死為之辯護的態度。但本是不同的。他所說的是他的親身體會,一些他希望不是事實的事實,一些他引以為榮的東西。她的心為他激盪。可他並沒有看她一眼。他在和巴特說話,時不時地,他也對著格蘭特說。
米拉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她假裝去廚房幫瓦爾。「你感覺怎麼樣?」她問。
瓦爾咧嘴一笑,說:「我喜歡他。他可能有點兒大男子主義,但也可能是我的錯覺。他待人接物還算正派。」
「正派」是瓦爾對人的最高評價,相當於說一個人「非常棒」。米拉很滿意。可當她們回去時,本依然沒有看她。米拉快要喝醉了。她靠在沙發上,感覺頭輕飄飄的,意識已經逐步飄離。
本很有魅力,相當有魅力。她想睡他——想到這裡,她的臉泛起紅暈。只是看著他,她的陰道就打開了,濕潤了。她從前太孤獨了。可是,當她坐在那兒,她忽然明白,過去幾個月來,孤獨感已經成為一種平常的感覺。近來,她已經不覺得孤身一人有什麼缺憾。天哪,原來一直都是這樣嗎?她的孤獨主要源於這種感覺——她應該找個男人,不然,她就會變成一個淋著雨、張望著燈火通明的房子的可憐女人。沒錯,本很有魅力,很有才華,而且似乎很正派。米拉不知道瓦爾為什麼會說他有點兒大男子主義,她得記著要問一問瓦爾。但要是本不喜歡她呢?要是他已經在和別人約會了呢?要是今晚什麼都不會發生呢?
那也沒關係。她原來的生活狀態不也很好嗎?她心裡的壓力逐漸消失了。她想,或許是因為我醉了吧。喝醉了就什麼都顯得不重要了。
他們去廚房吃晚飯。瓦爾讓米拉坐在本和巴特中間。他們喝了一口鮮蝦濃湯,讚不絕口,然後開始談論食物。本描述了利阿努美食。格蘭特還是悶悶不樂,埋頭吃著,吃完擦了擦鬍子,開始講起他母親做的難吃的乾糧。巴特笑了。
「哥們兒,你要吃過我嬸嬸做的乾糧才知道什麼叫乾糧。她其實也不是我嬸嬸,」他對米拉說,「她只是唯一願意照顧我的人而已。不過,她是一個很好的老婦人。她靠救濟金過活,還會做意大利面。每週一她都會做意大利面,一次做很多,做好就放在鍋裡,也不儲存起來。到了週五,哥們兒!那意大利面都快發芽了。太干了,都變成脆的了!」
他們都笑了。「你誇張了吧!」米拉說。
「不,他沒有。」克麗絲以一種像她母親那樣低沉、沙啞的聲音說。
「但她人很好,」巴特補充說,「她本可以不用管我的。我覺得是因為她太老了吧。她自己一點兒都不吃。她把所有的錢都給了我,讓我去買衣服。」
「你的衣服確實很好看,巴特。」米拉說。
「他的品位不錯。」瓦爾贊同地說。
「衣服,誰他媽的在乎衣服。」格蘭特咕噥道。
話題又轉向了風格的意義。風格是體現氣質、個人特質、文化特點、亞文化和叛逆情緒的一種方式。他們熱烈地討論著,爆發出陣陣笑聲。
說到衣服,巴特來勁了。他對瓦爾說:「你的風格就很明顯。你瞭解自己的身體和氣質,所以你選的衣服很適合你。」他轉身對米拉說:「而你,穿得就有點兒保守了。但你正在進步。我很喜歡你的褲子。是什麼面料的呢?」他說著伸出手,從她大腿處揪起一小塊布,在兩指間摩擦著。
「棉和聚酯纖維。」
「不錯。你倆,」他對格蘭特和本說,「你倆的風格有點兒像祖魯人。我就不對我自己發表評論了。」
「去他的衣服。」格蘭特重複著。
「你討厭衣服,是因為你爸給了你一櫃子的衣服吧。」
「我爸給我的,只有腦門上挨的爆栗。」
「我記得屁股上也挨過吧。」瓦爾說。
格蘭特陰沉地盯著她:「我好像一直都在挨打。」
「那你現在應該已經麻木了。」
「看來我是唯一有個好爸爸的人,」本說,「他在鐵路上工作,經常不在家。可他在家的時候,全身心都投入在家裡。夏天夜裡,他會跟我、我的兄弟姐妹還有我媽一起聊天。我還記得他倆坐在門外的台階上,手拉手地聊天。」
「也許這正是因為他經常不在家。」瓦爾笑著說。
「也許吧!可是你知道的,社會學家對那些常年不在家的父親評價可不好。」
「我小時候就喜歡我爸不在家,」巴特說,「我只見過他一次,可他把我的魂都嚇飛了。我嬸嬸說他曾經把我媽的眼睛打瞎了,而且他對他現在的妻子和孩子也那樣。」
他們說話時,米拉一直癱坐著。她大腿上巴特觸摸過的部位還在隱隱作痛。他可能壓根還沒碰到,只是摸了一下褲子的面料而已。他那麼做的時候,她的心跳都快停止了。他怎麼敢那樣?怎麼敢?她感到氣血往上湧,血管隨著心跳抽動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他沒有教養,不懂得男人對關係不親密的女人不應該那麼做。但她又想,假如是格蘭特那樣做呢?她可能會不樂意,可能會覺得被冒犯,但她也可能不太計較,歸結為格蘭特不擅長社交也就算了。她大腿上也就不會有這種刺痛感了。不,一定還有別的原因。她端詳著巴特,看他說話,看著他笑。他多麼年輕,只比克麗絲大一歲,可看上去老成許多,他竟想跟格蘭特、本,甚至瓦爾較量——他通常都很聽她的話。然而,湊近一些看,忽略那使他看起來老成的黑皮膚……他的臉頰柔和而圓潤,就像克麗絲一樣。他的眼神裡透出信念、希望甚至仁慈。明白了,問題在於他的膚色。她下意識地咬緊了牙關。她真正想要抗議的是:他怎麼敢用他的黑手碰我?他的手就放在桌上的餐盤邊,她垂眼觀察著它。身體被那樣一雙黑手撫摸會是什麼感覺?她側過頭,沉默了。她感到喉頭有些哽咽,腦中嗡嗡作響,心底在無聲地悲鳴。她突然間全明白了。
但這不是偏見,而是一種陌生感。她從來沒和黑人小孩一起跳過繩,也從不曾和他們手拉手一起回家。這些年來,儘管她有一些質樸的自由思想,但她還是耳濡目染對黑人產生了恐懼之感。偏見是藏在骨子裡的。
巴特的手放在餐盤邊,那是一雙巧克力色的、粗短而厚實的手,手掌的顏色要淺一些,幾乎呈現粉色。他的指甲也很短,手指就像小孩的手指一樣,無意識地自然彎曲著,看上去脆弱、可愛卻又強壯、有力。米拉把自己那白皙、瘦削的手輕輕放在巴特的手上。巴特一下子轉過頭來。格蘭特在抱怨他那討厭的父親。米拉小聲說:「請把麵包遞給我一下好嗎,巴特?」她拿開了手,他笑著把籃子遞給她。一切就這樣過去了,她又回到自己的世界裡。
她在想,他是否能察覺到她因為他碰她而生氣,以及她處理這種情緒的方式。如果他知道了,會不會原諒她。如果他被白人觸碰的感覺和她被黑人觸碰的感覺一樣,那麼他會原諒他,可如果他沒有那樣的感覺呢?畢竟,白人是統治種族。想到這裡,她的眼眶濕潤了。也許他不會原諒她吧。如果他察覺到了——他一定察覺到了。就算不知道她的想法,他也知道所有白人的想法。他會原諒她嗎?
「你怎麼淚汪汪的?」她身邊有個聲音說。她轉向本英俊和藹的笑臉。
「你相信寬恕嗎?」
他搖搖頭:「沒有寬恕這回事,但也許可以忘卻。」
「是啊,忘卻。」
「你有什麼心事嗎?」
「嗯,我在想你講的關於非洲的那些事,或那些受壓迫的地方、受壓迫的人,比如,黑人、女人、任何人。」她的聲音漸漸微弱下來。
「只有一個辦法。」他輕輕地說。格蘭特和巴特正在爭論合理的家庭結構問題。他們都贊同家庭應該由男性主導,每個家庭裡都應該有父親、母親和幾個孩子。除此之外,他們再沒有達成一致的地方。「那就是——對了,是獨立。我不知道還能怎麼說。利阿努的人民只有到了不再需要我們的時候,也就是和我們平等的時候,才會寬恕我們。」
「可那持續不了多久,也許永遠不會。國家力量差別太懸殊了,因為利阿努是一個小國。」
「對,但非洲黑人國家可以成立一個聯邦,我並不是說絕對的平等,而是指他們或他們的聯盟能與我們平等談判就行了。」
米拉把臉埋進掌心,突然間淚如雨下。她想,我喝多了,一定是喝多了。
「你怎麼了?」本的聲音中沒有厭惡和不耐煩,聽起來很親切、很擔心。可她還是止不住淚水,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他將一隻手放在她背上,她才抬起頭來。
「你怎麼了?」他又問。
「噢,上帝!生活真是太難了!」她哭出聲來,一躍而起,衝進了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