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去年秋天,凱特在後院的紫荊樹下播下了一捧雜色的番紅花種子,最近幾周她一直密切關注著它們,然而至今未有一顆破土而出,真讓人納悶。週六一早從雜貨超市採購歸來時,她又去檢查了一下,卻愣是連株球莖都沒摸著。是鼴鼠惹的禍,還是田鼠,或是別的什麼討厭鬼?

她停下手在泥土裡的摸索,站起身來,把頭髮甩至肩後,這時廚房的電話響了。邦妮已經醒了,她知道——之前她聽到沖澡的聲音了——然而電話鈴卻響個不停。等她來到房裡,留言機已經「嗨啊」一聲說了起來,接著是她父親的聲音:「接電話啊,凱特。我是你父親。」

然而她已經看見他落在檯子上的午餐袋了。她不知道之前自己怎麼沒注意到。她在後門進來那裡站住了,惡狠狠地瞪著那個午餐袋。

「凱特?你在嗎?我忘帶午餐了。」

「哦,是嗎?這豈不是太他媽糟糕了。」凱特在空無一人的廚房裡自語道。

「你能幫我帶過來嗎?拜託了。」

她轉過身,朝外面走回去。她把小鏟子丟進園藝工具籃裡,伸手去拿蒲公英除草器。

電話再次響起。

這次,她趕在留言機跳到自動答覆前走進房裡。她一把抓起話筒,說道:「你以為我還會上幾次當,父親?」

「啊,凱特!凱瑟琳。我好像又忘帶午餐了。」

她沒有說話。

「你在嗎?」

「我猜你得挨餓了!」她說。

「什麼?求你了,凱特。我對你要求不多。」

「實際上,你對我要求很多。」她對他說。

「我只是讓你把我的午餐帶過來。從昨晚吃過飯到現在,我還什麼都沒吃呢。」

她想了想,然後說:「好吧!」接著沒等父親回答就砰的一聲掛上了電話。

她走到客廳,朝樓上喊道:「邦妮?」

「什麼事?」邦妮說,聲音傳來的位置比她預料中近得多。

凱特從樓梯口轉過身,來到起居室門口。邦妮正和愛德華·明茨緊挨著坐在躺椅上,膝蓋上放著本攤開的書。「嗨,是你啊,凱特!」愛德華熱情洋溢地打招呼。他穿了條破破爛爛的牛仔褲,長滿毛的兩個膝蓋突出來露在外面。

凱特沒理他。「父親要我們把午餐給他送過去。」她對邦妮說。

「送到哪兒?」

「你覺得送到哪兒?電話響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接?」

「因為我在上西班牙語課啊?」邦妮憤憤不平地說道,把手移開露出書頁。

「那就休息一下,往實驗室跑一趟。」

「你爸週六還在實驗室?」愛德華問邦妮。

「他總在實驗室?」邦妮說,「他一周七天都要工作?」

「什麼,週日也工作?」

「我不知道為什麼你不給他送去。」邦妮沒有回愛德華的話,而是對凱特說道。

「我在干園藝活,這就是為什麼。」凱特說。

「我開車送你去,」愛德華對邦妮說,「那個實驗室具體在哪裡?」

凱特說:「抱歉,邦妮不能和一個男生單獨駕車出去。」

「愛德華不是一個男生!」邦妮抗議道,「他是我的輔導老師?」

「你知道父親定的規矩。直到你年滿十六歲。」

「但我開車很當心的。」愛德華對凱特說。

「抱歉,這是規矩。」

邦妮重重地合上書本,把它摔在躺椅上。「我學校裡很多女孩比我年紀小好幾歲,天天晚上和男生單獨駕車出去玩。」她說。

「跟父親說去,不是我定的規矩。」凱特說。

「也差不了多少。你和他一個樣子,一片豆莢上的兩顆豌豆。」

「我什麼?收回這句話!」凱特說,「我和他一點都不像!」

「哦,真是不好意思,我錯了。」邦妮說。嘴角浮起一個甜美的微笑,凱特以前認識的所有七年級的刻薄女孩都會有這種笑容。她站起來說:「走吧,愛德華。」

他也站了起來,跟在她身後。「我是這個家裡唯一一個正常人。」她對他說。凱特跟著他們穿過客廳。在廚房門口,她只得站到一邊,因為邦妮已經拿好東西從廚房氣勢洶洶地走出來,用力晃動著手裡的午餐袋。「另外兩個都是瘋子。」她對愛德華說著。他像個寵物狗似的一路跟著她來到了房門口。

凱特打開冰箱,拿出早上在熟食店裡買的烤牛肉三明治。儘管她都還沒做好下周的素食肉糜,她已經開始覺得好久沒吃肉了。

就在她剝開三明治包裝紙這會兒,她恰巧往窗外瞟了一眼,看見明茨家的那輛小貨車正從他們家車庫裡倒出來。邦妮坐在副駕駛座上,眼睛直視前方,那個得意勁兒儼然像是皇室出行。

好吧,行啊,就這樣吧。如果她父親那麼在意他那些寶貝規矩的話,他就應該下定決心堅持執行。

「我怎麼不記得我之前不能和男生單獨駕車出去。」當初父親宣佈這條規矩時,她曾這樣對他說。

「我怎麼不記得有哪個男生約你出去過。」她父親回答。

凱特允許自己稍作幻想:有一天邦妮也會變老,會以金髮女郎中常見的那種不幸方式老去。她的頭髮會幹枯如稻草,她的臉頰會像熟透的蘋果那樣皺巴巴的,紅得過了頭,而雙唇卻暗淡無色。她長大了竟出落得這樣令人失望,她們的父親會私下裡對凱特說。

後院靠圍牆的地方有一把混凝土長椅,表面斑駁凹凸,長出了青苔。從來沒人坐過這把椅子,但今天凱特決定不在廚房裡吃飯,而是把三明治帶到這裡來享用。她在長椅的一端坐定,放著三明治的盤子擺在她邊上,她把頭微微後仰,望著頭頂上的樹。較低的樹枝上停著一隻狂躁的知更鳥,跳來跳去,發出清脆尖厲的叫囂聲,讓她不得清淨。或許它在那裡築了個巢吧,儘管凱特一個鳥巢也沒看見。房子外邊的小巷對面,有一棵參天橡樹,樹上停著另外兩隻鳥兒,凱特看不見它們,只聽到兩只好像在聊著天。「杜威?杜威?杜威?」一個說。另一個說:「休!休!休!」凱特不知道第二隻鳥兒是在和第一隻打招呼,還是在教訓它。

幹完園藝活後,她要把她的肉糜食材一股腦兒地放進慢燉鍋裡,然後給所有的床換上乾淨的床單,清洗換下來的床單。

然後呢,做什麼?

她一個朋友也沒有了。他們都隨著自己的生活一個個走遠——大學畢業,在遙遠的城市找了工作,有些甚至都結婚了。聖誕節時他們或許會回巴爾的摩探親,但大多數已經不會再給她打電話了。他們之間又有什麼好聊的呢?現在,她唯一會收到的短信,就是告知她邦妮放學後被留了下來,需要她開車去學校載她回家。

杜威和休這會兒安靜下來,知更鳥也飛走了。凱特告訴自己,這說明知更鳥認為她是值得信任的,儘管這當然只是她的想像。她咬了一口三明治,專心致志地凝視著附近的一叢風信子,借此表明她可沒興趣搶它那愚蠢的鳥窩。風信子的白色花朵層疊綻放,捲曲的花瓣讓她想到羊排外面那層褶皺的錫紙。

「卡囉?」

她停下咀嚼。

皮奧特爾從後門走下後門的台階。他今天穿著實驗室大衣,當他穿過草坪向她走來時,大衣前襟敞開來,拂在裡面的T恤衫上。

她不能相信。她不能相信他居然還有膽量來她家。

「你是怎麼進來的?」他一走近,她就厲聲問道。

「前門敞開著啊。」他說。

該死的邦妮見鬼去吧。

走到她身邊時,他停住了,站在那兒低頭看著她。至少他還算識相,沒有試圖跟她聊起來。

她想不出他有什麼理由出現在這裡。他肯定已經知道她不想和他有任何關係,即使她父親出於某些原因尚未告訴他這點。但是她父親應該是告訴他了,她能感覺到。往常她見到皮奧特爾時,他都是略帶蹦跳地來到她面前的(她回憶時突然想到),似乎在說「我來啦」,然而今天他卻一臉嚴肅,面帶愧色,站姿幾乎如軍人般筆直挺立。

「你想要幹什麼?」她問他。

「我來向你道歉。」

「噢。」

「巴蒂斯塔博士和我怕是冒犯到了你。」

他竟然瞭解這點,讓她既感到欣慰,又覺得受辱。

「讓你欺騙你們政府,是有欠考慮,」他說,「我覺得美國人可能對於這種事有負罪感。」

「何止是有欠考慮,」她說,「這簡直是貪心自私,侮辱他人,而且……可恥可鄙。」

「啊哈!鼴鼠[1]。」

「哪裡?」她問,然後迅速轉身往她背後的灌木叢裡張望。

他笑起來。「真有喜感。」他說。

「什麼?」

她轉過身,發現他正笑意盈盈地低頭看著她,腳後跟和腳趾交替點地讓身體前後晃動著,雙手插在褲袋裡。顯然他自行想像他們已經和好如初了。她拿起自己的三明治,挑釁似的狠狠咬了一大口,然後開始咀嚼起來。而他只是繼續對著她微笑。他看上去好像不緊不慢,悠然自得。

「你知道你可能會被逮捕,」吞下那口後她對他說道,「為了得到綠卡和某人結婚,這是犯法的。」

他看上去並不擔心的樣子。

「但我接受你的道歉,」她說,「那麼,回見。」

其實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手從口袋裡掏出來,走過來和她並排坐在長椅上。這是凱特未曾料到的。她的餐盤隔在兩人中間,似乎處境危險,但是如果她拿起盤子的話,他可能會覺得這是在暗示讓他靠近一點。於是她索性不去管它。

「不管怎麼說都是愚蠢的念頭,」他說,目光呆滯地對著前面的草坪,「顯然你可以隨心所欲地選擇丈夫。你是個非常獨立的姑娘。」

「女人。」

「你是個非常獨立的女人,你的一頭秀髮讓你從來不必往美發店跑,而且你看上去有舞者的氣質。」

「別誇過頭了。」凱特說。

「有佛朗明哥舞者的氣質。」他說。

「哦,」她說,「是弗拉明戈。」

用腳踏擊地板,嗯,確實叫弗拉明戈更說得通[2]。

「好了,皮奧特爾,」她說,「謝謝你過來一趟。」

「你是我認識的人當中唯一念對我名字的人。」他難過地說道。

她又咬了一口三明治,咀嚼起來,目光和他剛才一樣直直地望著前面的草坪。「為什麼你管巴蒂斯塔博士叫『父親』,而你妹妹管他叫『爸爸』?」他問道。

「是他讓我們叫他『父親』的,」她說,「但你知道我們家的邦妮妮。」

「啊。」他說。

「既然談到這個話題了,」她說,「那麼他叫你『皮奧德爾』,你為什麼叫他『巴蒂斯塔博士』?」

「我可不能叫他『路易斯』,」皮奧特爾用大受震驚的語氣說道(「路威-維斯」他發的好像是這個音),「他太出名了。」

「真的嗎?」

「在我們國家就是這樣的。很多年來他的名字都是如雷貫耳。當我宣佈要前往美國做他助理時,我所在的研究所裡抗議聲一片。」

「這是真的嗎?」凱特說。

「你不知道他的名氣?哈!就像我們一句諺語說的:『全世界敬重仰慕的人卻——』」

「沒錯,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凱特忙不迭打斷。

「他有時確實有些獨斷專行,但我還見過別的像他這樣厲害的人更加不通人情的。他都從來沒衝我吼過!看他對你妹妹的寬容態度就知道了。」

「我妹妹?」

「她挺沒大腦的,對吧?你知道的。」

「輕浮愚蠢,」凱特說,「不是開玩笑的。」

就在這會兒,她自己也感到飄飄然地蕩漾起來。她開始微笑了。

「她頭髮燙成大波浪,眼睛眨個不停,還拒絕攝入動物蛋白質。而他都沒有指出她的這些毛病。他人真的很和氣。」

「我不覺得這是因為他為人和氣,」凱特說,「我覺得這是因為他偏心。這再常見不過——那些瘋癲天才科學家被傻乎乎的金髮女郎迷得神魂顛倒,越蠢的他們越喜歡。這幾乎都成規律了。很自然,金髮女郎也會對他們著迷,很多女人都是這樣。你真該瞧瞧我父親在塞爾瑪姨媽家的聖誕聚會上有多受歡迎!所有這些女人都圍著他轉,因為她們覺得他難以讀懂、遙不可及、神秘莫測。她們覺得自己會是最終破解這個未解之謎的人。」

對著一個不能完全聽得懂英語的男人大講一通,讓凱特感覺得到了某種釋放。她可以暢所欲言,而其中一半的話都會化作他耳邊的一陣風,尤其是她不假思索匆匆說出的那些話。「我不知道邦妮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對他說,「她剛出生時,我或多或少是把她當成自己孩子的。當時我正處於小孩子都會經歷的那種喜歡照顧小寶寶的年紀。而她小時候也是把我當媽媽的,她會模仿我的一言一行,她哭的時候,我是唯一能讓她破涕為笑的人。但自打她十幾歲開始,她就有點……怎麼說呢,有點棄我而去了。她變成了一個全然不同的人,一個社會化的人,一個社會化的、外向的人。然後不知怎麼她就把我看成了一個事事跟她作對的陰險老女傭。實際上我才二十九歲。我都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皮奧特爾說:「不是所有科學家。」

「什麼?」

「不是所有科學家都喜歡金髮女郎。」他說,突然他那中分蓋頭下的眼睛斜瞥了她一眼。顯然她剛才說的話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這讓她覺得好像做了壞事沒被發現似的。

「嘿,」她說,「要吃剩下的這半塊三明治嗎?」

「謝謝!」皮奧特爾說。他毫不猶豫地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他咀嚼時下巴那裡會有一塊突起的肌肉。「我想以後我就叫你『凱特婭』吧。」他嘴裡塞滿了三明治說道。

凱特不喜歡有人叫自己「凱特婭」,但既然她再也不用看見他了,她也就懶得告訴他自己的感受。「噢,好吧,隨你吧。」她漫不經心地說道。

他問她:「為什麼美國人說話時總是一點一點進入正題呢?」

「不好意思?」

「他們每說一句話,開頭總要加上『哦……』,或是『好吧……』,或是『嗯……',或是『不管怎麼說……』。他們總以『所以……』開頭,即使前面沒提到任何可能引出結論的原因,或是以『我是說……』開頭,即使他們之前沒說任何需要澄清意思的話。一陣沉默之後他們就直接這麼來了!『我是說……』,他們的開場白。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呢?」

凱特說:「哦,好吧,嗯……」慢悠悠地拖著長音。他一時沒反應過來,不過接著就爆發出短促響亮的笑聲。她從來沒見過他大笑。這讓她也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

「話說回來,」她說,「你們為什麼這麼唐突地說起來呢?你們一上來就自顧自說起來了!『這個啊那個啊』,你們的開場白,像個錘子似的毫無餘地地砸下來。一錘定音,確鑿無疑。你們說的每一句話聽起來都像是——政府條令。」

「我明白了,」皮奧特爾說,接著又好像是糾正錯誤似的補了一句,「噢,我明白了。」

現在她也笑了,嘴角微揚。她又咬了一口三明治,他也咬了一口。片刻過後她說:「有時候我覺得外國人喜歡特別的口音。你知道嗎?聽一個外國歌手演唱一首美國流行歌曲,比方說,或是聽外國人講個故事,他們偏喜歡拖個南方式的長音,或是帶上牛仔腔的鼻音。他們明明可以發得很標準,完全聽不出口音!他們明明可以學得和我們一模一樣。這時候你就會發現他們其實根本不想像我們那樣說話。他們以帶有口音為榮。」

「我並不自豪,」皮奧特爾說,「我巴不得不帶口音。」

說這話時他低頭看著自己的三明治——他雙手捧著三明治,垂目凝視,中分蓋頭遮住了他的眼睛,她因此猜不到他在想什麼。突然她想到,他真的在想什麼——只是他那個外在的自我總發錯/th/的音,在輔音之間停頓時間過短,然而他內在的所思所想卻和她本人的別無二致,同樣複雜多面。

好吧,行吧,這本來就是再顯然不過的事實。然而不知為何,仍然是個意外。她感到心中某種東西發生了調整——視野的微調。

她把三明治的麵包皮放到盤子上,在褲子上擦了擦手。「你現在打算做什麼呢?」她問他。

他抬起頭來。「做?」他說。

「關於你的簽證。」

「我不知道。」他說。

「抱歉我幫不了忙。」

「沒關係,」他對她說,「這是真心話。感謝你的安慰,不過我感覺會有解決辦法的。」

她看不出能有什麼解決辦法,但這次她決定踐行克制原則,對此閉口不言。

他吃完了他那一半三明治,連麵包皮也一起吃了,然後撣了撣手掌上的麵包屑。但他並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你們的後院真好看。」他四下環顧,說道。

「謝謝。」

「你喜歡干園藝活?」

「是啊。」

「我也喜歡。」他說。

「我沒從大學退學以前,甚至還想著我會成為,哦,一位植物學家或是類似的什麼。」

「你為什麼從大學退學?」

然而現在她已經聊夠了。她看出他肯定已經覺察到自己對他似乎溫柔了些,他是在得寸進尺。毫無預兆地,她站了起來,說道:「我送你到你停車的地方去吧。」

他也站了起來,一臉詫異。「不急的。」他對她說。

但她已經往前院走去,就像沒聽見他的話,他遲疑了一下也跟了上來。

就在他們繞過房子走到前面去時,明茨家的小貨車正好開進他們家車道,邦妮從副駕駛座窗戶裡伸出手向他們揮舞著。她看上去對於凱特撞見她坐在愛德華的車上毫不介意。「嘿,又見面了,皮奧德爾。」她叫道。

皮奧特爾朝她的方向揮了揮手臂,但沒有回答,凱特則轉身回去繼續干自己的園藝活。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她意識到。她還在發狂似的生父親的氣,但她告訴自己父親硬要塞給她的這個男人至少不是個渾蛋,這點讓她隱約感到了些許安慰。

註解:

[1] 原文為「shrew」,除了「鼴鼠」之外,還有「悍婦」的意思。

[2] 弗拉明戈,Flamenco,西班牙一種特色舞蹈,皮奧特爾發音不準,說成了比Flamingo,意為火烈鳥。Flamenco本意為逃跑的吉卜賽人,所以作者才在分析說,用腳踏擊地板。

《凱特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