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流過去一些,學期要結束了,阿曼達建議同學們去酒吧裡聚一聚,巴黎有很多bar a vin,品嚐葡萄酒的「酒吧」。與夜晚瘋狂的酒吧完全不同,你可以在這裡點一杯葡萄酒,要一碟點心,安靜地坐一整個下午。
翔是釀酒師,來這bar a vin純屬偶然。他在法國波爾多學習釀酒技術,再過一年,他就能獲得國家釀酒師資格。翔是中國人,說一口性感中文。許久沒聽人說中文,如今聽一個年輕男孩說純正中文,倒覺得十分性感,也或許性感是緣於他一身的漂亮肌肉。
釀酒師是個體力活。
我拋了個大問題給他:「葡萄酒是怎麼釀的呢?」
翔思索片刻,說:「先從葡萄栽種開始說吧……」
春,綁葡萄枝,要陽光,要通風,綁得到位才能長得漂亮。四月份長芽,六七月葡萄變色,九月採摘。相對於白葡萄,紅葡萄採摘更晚。因為葡萄結的果越多,味道越淡,果子長出時會摘除一部分,通常扔得滿園都是。白葡萄直接壓搾,以液體狀態用橡木桶或者不銹鋼桶發酵,發酵結束後,可以直接裝瓶。紅葡萄酒複雜許多,整串、分散的要篩選進入發酵罐,固體發酵。橡木桶三年後就廢棄,現在大部分用不銹鋼桶發酵。
法國阿爾薩斯盛產白葡萄酒,聞名於世的波爾多地區則以盛產紅葡萄酒出名。
翔在一個家庭式小酒莊實習,十來公頃的葡萄園,釀酒師非常辛苦,什麼都要學,學習課程通常包括化學、管理、會計、生物等。
「寧夏地區潛力非常大,好酒比法國的還貴。」翔說,「現在有很多中國老闆買下法國酒莊,請中國釀酒師的也有,不過大多好面子,通常還是請法國釀酒師的多。」
他打算學習結束後去南美洲闖一闖,那裡也是葡萄酒的天堂。
他教我們品嚐紅酒。
紅酒酒杯是花球形,腹寬口窄。杯腹寬,讓紅酒與空氣充分接觸,氧化生香,香氣聚攏在窄杯口,便於聞嗅。一些保存頗久的酒需要醒酒器,一般紅酒直接倒進杯子。紅酒入口時,用舌尖包住酒,味覺與嗅覺並用,感受其微妙。
像是告別會,除了阮神父,同學們都各自點了杯酒,一點兒酒精下肚,神情已各不同。餘力開始說話,說很多話,滔滔不絕,跟平時的他完全不一樣,說自己學過中文,回德國後給我發電子郵件;關一沾酒臉就紅,老問我怎麼不請她去家裡玩。而我覺得快樂,輕鬆如臥雲端,低頭俯視世間種種壓力,全然與己無關。想起老家的表哥,平時快活無憂的一人,一喝酒就爬自家樓頂揮菜刀,喊:「我要殺人!」或者乾脆自個兒跳下來,所幸樓房不高。
酒精真是尤物。
我又問:「葡萄酒的年份說明什麼呢?越久越好?」
翔說:「不一定,主要是看那年的陽光、空氣、水、濕度、溫度,每年的質量都不一樣。」
最早的葡萄酒,是由修士栽種,稱其為「上帝的血液」,栽種葡萄是苦修的方式。
翔最大的夢想是做出一款聞名世界的中國葡萄酒。人在國外,此種情懷分外濃烈。
人人都有夢想,只有夢想能讓生活前進,即使困難重重。我想到,這學期結束,我該正式進入專業學習了。